《止園詩鈔》選注
止園詩鈔選注説明
《止園詩鈔》一、二冊，計收尹公昌衡先生古、近各体詩作都三百二十一題，四百四十一首。從中選出一百二十四題，二百十首；又從《太昭小傳》和《勸將篇》中選出兩首增入，共得126題212首。為便于觀覽，分別按体裁列爲四言、新樂府、歌行，五古、七古，五絕、七絕，五律、七律（包括排律），可以說無体不備。
詩為心聲。對於尹昌衡這樣一位辛亥革命的共和元勳和中華民囯的開國上將來説，他的事功既已顯赫，他的學術也成就卓著；而他的詩，則向我們打開了一扇窺見其心靈的的窗口，使後人有幸得以了解一百年前，爲了結束中國的封建專制，追求自由民主，創建共和憲政的先驅者的心路歷程。毫無疑問，這對今天爲了爭取中華民族進一步獲得民主、自由和繁榮的人們來説，一定會產生強烈的共鳴和鼓舞作用。在這裡，向讀者介紹一首五律《困極有感》：
虎伏不厭穴，龍飛須上天。道宗三代上，文紹八家前。
孔孟去已遠，拿華非我先。會當闢奇境，獨拔五千年。
從詩的内容所反映的思想來看，這首詩應該寫于作者中年以後；在眼見自己參與開創的民主、共和、憲政的成果被剝蝕、變質，在對中華民族、乃至人類的前途命運進行了長時間、深層次的理性探索之後，處在理想的境界將要達到而又未達到，那一種高度的思辨困境之中。作者的感嘆反映了他的執着和堅持。在這裡，作者把他要追求的境界和未竟之業，作爲遺產和責任留給了後人。現在，我們可以具體地解讀一下這首五律：作者的視野和時空觀極爲寬廣——上下五千年，縱橫八萬里。一、二句是說無論“窮”或“達”，都不會放棄做人的原則，並以最高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第三句講自己追求的“道”是達到天下爲公、高度和諧的理想社會途徑。“三代”是夏、商、周。“三代上”就是唐堯和虞舜。第四句說自己繼承的人文傳統是通過司馬遷而祖述孔子。韓愈是唐宋八大家之首。蘇東坡讚譽韓愈“文起八代之衰”。所謂“八代”是指從東漢到隋的八個朝代。“八家前”就得追溯到西漢，代表人物是司馬遷；而司馬遷的《史記》是祖述《春秋》的。五、六句是說，既要繼承和發揚以孔孟為代表的優秀傳統文化，又要吸收以拿破侖和華盛頓為代表的現代西方民主、科學的政治文明和社會文明。作者還進一步說，傳統“去已遠”，需要與時俱進地發展；歐美則“非我（祖）先”，由於地域和文化心理的不同，也需要一個消化吸收的過程。最後兩句是全詩的重心：詩人堅信——一定能夠開闢出中華民族的獨特的奇麗境界，而這個境界一定是融合了古今中外全人類的優秀成果。因此，它也是五千年來從未有過的新境界和最高峰——“獨拔五千年”。
詩是歷史，也是人生的紀錄。作者在詩裏不但記錄了自己的學習生活，軍事生活、政治生活，而且也記錄了自已的家庭生活、社會生活、情感生活、文化生活和宗教生活；讓我們能從許多不同的角度看到詩人波瀾起伏、絢麗多彩的人生和自始至終“一以貫之”的人生態度。這就是以自己内心的良知，實踐了儒家的偉大——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無論身処高位或陷囹圄，無論面對順勢或者逆境，也無論居廟堂之高或処江湖之遠，始終如一的是憂國憂民，為共和民主、為民衆和國家的前途不斷地奮鬥和探索。在他的詩裏，我們可以讀到：他為化解革命隊伍内部或不同民族之間的誤解和矛盾，隻身涉險時的氣度和膽略；他孤軍遠征，外臨雪山堅城的強敵，内遭熱衷名利的叛將時的從容應對和指揮若定；他蒙受冤獄時的堅貞不屈；它追求愛情時的真摯熱烈；當他回歸平民時的恬淡和寧靜；他對田園生活的熱愛；他年輕時爲了改造社會的捨身奮鬥；中年以後為啓發人類的良知，達到人類永恒的和諧與昌盛，所做的不懈努力和探索。所有這一切，細心的讀者都可以從作品中獲得真善的啓發和審美的享受。
詩是中國傳統文學瑰寶中的一顆璀璨明珠。唐朝是詩的高原，而李白與杜甫則是其中最突出的高峰。李白被稱爲詩仙。他才氣沖天，詩作豪放雄健、變化怪奇。杜甫是詩聖。他的詩體物工細，法度森嚴，民間疾苦盡化爲筆底波瀾。後世的詩人很少有能同時兼具二人的風格和才華者。尹昌衡先生就是這少數詩人中的傑出者。他的樂府、歌行，具有李白的才氣和風格。他的律詩學杜甫的嚴謹和工細，特別是組詩，像杜甫的《諸將五首》，《秋興八首》結構嚴謹是很難學的。尹昌衡先生有《春興八首》，就是學杜學得很好、很像的代表作。
這次所選的詩附于《止園自記》，因篇幅所限不能將先生的全部詩作統統刊出，是一個遺憾。詩選中四言、樂府、歌行到古風，其押韻、平仄比較自由。律詩則不但押韻和平仄要求嚴格，而且中間兩聯通常必須對仗，而對仗又有苛刻的規則。就平仄來説，上下句必須相對；下句和後面的上句必須粘連。失對、失粘便不合律。對仗則要詞性相同、詞義互異；如果詞義相同則稱爲“合掌”，是絕不允許的。至於押韻，律詩用的是《平水韻》，共有106個韻部。律詩通常押平聲韻，平韻有30部，所以分爲上下部。今天讀起來韻尾相同的“東”和“冬”；“魚”和“虞”；“青”和“清”，在律詩裏不能通押。唯一的例外是第一句可以用其他韻部韻尾相同的字，叫做“首句用鄰韻”。爲了照顧一部分對格律感興趣的讀者，每首絕句和律詩的後面都註明了韻部。細究起來，格律還有許多嚴格的規定、要求和特例，不能一一細數。
選詩很難盡當，註釋也未必盡准。望海内外通識之士不吝賜教。
鄭紹昌（少梅）
2009年12月1日于杭州俊豪閣
目錄
一、四言
1、游西山 三章； 2、悟談
二、新樂府
1、清江； 2、錦江； 3、新詞； 4、怨東風
5、東風答；6、有懷； 7、代閨思；8、俗謠 六首
三、歌行
1、對吏行 八首 （見《止園自記》）
（對吏行、僕夫行、擊犬行、望成都行、西征行、巴塘行、瀘定橋行、孤烏行）
2、效杜老之歌，作以對讞 十首（見《止園自記》）
3、聞鄒魏諸人以通亂控誣，因激而自歎，醉後舞筆成此
4、短章（見《止園自記》）
瘞騅行並序
征人歌
潛廬歌
慕仙歌八首
邊關行
軍中放歌
儒將歌
鴛鴦願（見《止園自記》）
放歌忠義二首
邊將行
為友人作知非歌兩首應屬
歸去來行並序
醉歌
幽燕美人歌並序
醉後贈黄俠仙
飮殷漢光即景為歌
與閻將軍伯川
知足歌
匹夫樂歌
悼歌
鎭物歌
英雄曲
燕子語
醉歌
謠偈
朱門公子二首
錦江老嫗曲 聞母思兒日夜涕泣，至於咯血、至於折踵；昊天不吊不鑒厥衷。忠孝一生竟成重罪，將不可作，傷如之何！（見《止園自記》）
終南女兒行——為張光奎夫人盧氏作
寒宵飮慰太貞
勸兵歌
四，五古
憶太史公
孤臣詠水
美人詠水
順時
觀草
酒箴
遥月
白雲
春日吟
思鄉曲一
思鄉曲二
思鄉曲三
富語貧
貧答富
寄內十首
感事
鬼贈人
人答鬼
續寄懷二首
示學者
黄俠仙招飮，數次皆不赴，自知疎曠，然近對知交悉皆如此；因詩以答之
俗謠八首
贈鈕惕生
今日不見日
代閨思
懷唐蓂菮劉積之李協和有序
體驗談四首
示學者（又一首）
醉歌
示學者（又一首）
魚喻哀成都也。時聞健者斫於中，故歌之。
養鷄
種禾
聞歌
五，七古
聞鄒魏諸人以通亂控誣因激而自歎醉後舞筆成此短章
（見《止園自記》）
城望
訓子
壯歌（見《止園自記》）
戲擬村農俚歌廿七首
六，五絕
樹木
懷黄石
七，五律（含排律）
感懷
送唐蓂菮劉積之赴滇練兵
自題同胞小照
桂林城中冒雨立馬独秀峰危崖觀雁五近一首
（見《止園自記》）
桂林贈陸幹卿
西征寄內
西征抱病
瘞卒
奏凱
勗巴安守將顧占文昌都守將彭日昇（見《西征紀略》）
題平西橋
瀘定橋單騎定亂後收集叛兵整軍而渡
八陣圖
望江樓
岳王墳
荊州城
苦吟
夏日獄中
游萬牲園有感
困極有感
八，七絕
憶錦江
看山水偶成
晚次白帝城
囚中偶號二絕
九，七律
西征夜行車
大覺悟
里塘獵後入吴王廟觀戰袍
解職對簿
錦江
釣隱
感懷
獄中感懷四首（見《止園自記》）
獄中夏日
感關岳並祠而作
贈良玉樓四首
感時二首
春興
密雲
燕都懷古二首
居京懷邵康節故里
贈周翔威將軍駿二首
感杯八首
一， 四言詩
（自《詩經》后，四言詩幾成絕響。惟曹操為撥亂世的英雄，四言詩雄視古今。其後作者既少，作品亦稀。《止園詩鈔》有四言詩數章，本乎《詩經》而參以《楚辭》，古樸可愛；選之以備一格。）
游西山三章囌
（作于1922-1923年，在北京被幽禁時。）
西山嶒崚①，勃窣②斯征。
國乃有戚，人孰無情！
萃謀夫兮紛紜，廣交鄰兮荒成。
鷹不馴兮縱其羽翼，龍不飛兮棄其股肱。
驅斗筲③兮逐浮雲，藏良弓兮哀蒼生。
（言中樞失策，使西征不能全功，而將軍蒙冤，百姓遭殃。）
①嶒崚：音“層棱”，形容高峻突兀。
②勃窣：突發事件，窣音“素”。
③斗筲：古代量器，容量很小，比喻小人。
西山巍巍，夕景熹微。
薄①言來游，駕輕策肥。
眄幽岑兮道阻，望雲斾兮願違。
欲清以虚兮怭怭②其寧，忽糾以紾③兮怦怦其悲。
仰高明兮斯昭昭，胡見鬥兮咸非非。
（道阻願違，夕陽西山，詩人感嘆無窮。）
① 薄：發語詞，無義。
②怭怭：輕薄、放鬆的樣子。
③紾：音“診”，意思是扭轉，彎曲。
西山峨峨，毓英孔多。
載詩載酒，且行且歌。
俯浩邈兮慷慨，舞葳蕤①兮婆娑，
英雄潦倒兮赧赧②其顏，佳人鬱憂兮盈盈其波。
附蔦蘿③兮傷我心，匪卷葹④兮奈若何！
（英雄受困、佳人傾心，氣短情長、能不傷心。）
①葳蕤：wēiruí,本是草木茂盛的意思，引申为兴旺发达
②赧赧：音“南”，紅色。
③蔦蘿：是一種纏繞性的草本植物，花色鮮豔。④卷葹：拔心不死之草。
悟談
一雌一雄，其氣乃通；一陰一陽，其道乃同。
一起一伏，其神乃鍾；一有一無，其機乃融。
天人之際，往復何窮？苟能端始，罔弗令終。
予兹碌碌，愍（同憫）彼匆匆。人亦有言，匪善不從。
乃隨攸迫，而戕厥躬。誠斯不惑，刑人發蒙①。
迸兹物慾，得失環中。消長盈虧，德符以充②
擇徑由己，匪曰天功。
（此詩重在“悟”字，為幽囚中讀《易》而悟得順逆、有無其實相通之理。）
①《易·》蒙卦：“初六，发蒙，利用刑人。” 孔颖达疏：“以能发去其蒙也。
汉枚乘《七发》：“发蒙解惑“。
②《莊子·德充符》中心思想是宇宙源于道，萬物渾然為一。體現在人的觀念上
為“忘形”、“忘情”。這就是“德”，“德”的積累是“充”，其驗證則為“符”。
二，新樂府
（漢代宮廷設立樂府，置協律郎負責收集、整理民間歌謠和創作新歌新曲。後世作者仿效之作多稱“新樂府”。）
清江（古名夷水，是長江中游僅次於漢水的第二大支流。）
娟娟南國女，采采清江渚。清江流水長，懷人不得渡。
不怨流水長，怨妾身非汝。安能御雲氣？飛作中天雨。
絕塵穿巫峽，直指向君處；落君裳襦間，猶訴相思苦。
（此詩當作于出獄后從北京囘四川，中途在武漢被阻之時；故托名思婦，表達自己對故鄉的苦苦思念。）
錦江
錦江流水寒，送君河之干。錦江流水暖，其時望君返。
錦江流水急，望君空太息。錦江流水遲，是妾斷腸時。
朝亦望錦江，暮亦望錦江；江水送君還故鄉。
（此亦是思故鄉，假設妻子對自己的盼望。）
新詞
新愛樂，舊愛篤。新愛春風花，舊愛冬心竹。
勁節終自堅，芳顏潔如玉。願期君子心，莫與世情薄！
（此為諷勸之作，言喜新嫌舊，人情故薄。）
怨東風
聞道新人顏如玉，舊人日向春風哭。春風凋古梅，桃花紅灼灼。一樣東皇①(司春之神)心，如何分厚薄？豈不移深愛，轉瞬向秋菊。
（此言在一夫多妻制帶來精神上的悲傷無奈或無奈傍徨。）
東風答
舊人節秉青松筠，新人顏貌海棠春。海棠旦夕萎，貞松千古榮。
江沱美令終①， 螽斯②欽篤倫。古道照肝膽，何至不分明？
（此是對前詩的回答。言美色不足持，貞松千古榮；沒有什麽可傍徨的。）
①唐杜甫詩：“沱水流中座……来从谢太傅，丘壑道难忘。”是說要學謝安歸隱東山，回到四川的沱江，這樣纔有美好的結局。
②（螽斯即蟋蟀，喻夫妻琴瑟之和。）
有懷
思春欲春來，傷春欲春去。
春來春去本無心，我勞實惟子之故。
之子不來我心哀，之子不歸我心悲！
（此亦言情感上的傍徨與無奈。）
代閨思
清泪滴，翠袖濕，洛陽女兒正當户。自注○吾妻生於洛陽。
損春山，廢春眠，洛陽女兒心悁悁①。
長風吹空逐日去，將晞②未晞草頭露。
夢裏即幽燕，醒時在何處？知君行樂未央宫③，倩誰草就長門賦④？征馬何蕭蕭，天遠朔風高。北平留不得，有女勝阿嬌。
吟成白頭⑤諷司馬，鯉魚⑥不到燕山下。
（此詩作于北京出獄后，與良玉樓交好而又思歸不得之時。）
①悁悁：音冤，憂愁、氣忿。
②晞：音西，乾燥。
③未央宫：漢代的宮殿。
④長門賦：漢武帝皇后阿嬌失寵，重金請司馬相如寫長門賦，感動武帝重與阿嬌和好。
⑤白頭吟：司馬相如慾結新歡，卓文君賦白頭吟以示決絕。
⑥鯉魚：即書信。
俗謠六首
一妻樂，二妻薄，三妻四妻相角逐。
侍妾盈庭雜美惡，不聞其笑惟聞哭，色荒徒自縛。
（此言妻妾成群之害。）
一卷通，二卷同，三卷四卷思憧憧①。
目空五庫瞽且聾，中如茅塞首飛蓬，書淫徒自窮。
（此言讀書貪多務博，而不求精思力行之弊。）
一畝腴，二畝疏，三畝四畝成荒蕪。
結阡連陌荆榛墟，手足胼胝形痡瘏②，地闢徒自愚。
（此言闢地斂財是至愚之人。）
一命③尊，二命榮，三命四命與鬼鄰。
勢位臻極憂及身，忡忡日夕思齊民，人爵徒自焚。
(官越做越大，性命之危隨之而來。)
性欲和，慾欲多，荀言孟言各如何④？
仁人孝子欽弗過，自注○禮曰：仁人不過乎物，孝子不過乎物。夫仁孝，德之至也。道之本，亦惟曰：不過而已矣。借此反覆為君歌，以防民之訛。
（此言做人應在根本上用力，而不可放任縱慾。）
一瓢飮，曲肱枕，考槃在阿碩人隱⑤。
鼹鼠飮河⑥虹吸井，豈為過涉終滅頂，逝將捐九鼎。
（此言保持高尚的德行而歸隱山阿。）
①（憧憧：心意不定，憧音“沖”）
②痡瘏：音普圖，勞累致病。
③命：命：受命獲得官職或爵位之意。
④荀言孟言各如何：荀子主性惡，孟子主性善；各說各理。
⑤考槃在阿碩人隱：《诗经·国风·卫风》：“考槃在阿，硕人之薖。”意謂自得其乐在山閒，大德君子胸襟宽。
⑥鼹鼠飮河：《庄子·逍遥游》：“偃鼠饮河，不过满腹。” 比喻所需极有限。
三，歌行
（歌、行都是古詩的一種体裁；像杜甫就有“麗人行”、“兵車行”和“飲中八仙歌”等古體詩。）
對吏行八首 （對吏行、僕夫行、擊犬行、望成都行、西征行、巴塘行、瀘定行、孤烏行見《止園自記》）
效杜老之歌，作以對讞。十首（見《止園自記》）
聞鄒魏諸人以通亂控誣因激而自歎醉後舞筆成此短章（見《止園自記》）
瘞①騅行並序
余乘騅馬，神駿異常，死於象嶺，詩以瘞之。
乾坤瑞氣礙清豔，宇宙精神出遒健。
鐘靈毓秀誰最多？美人良馬英雄劍。
曾將四瑞作丹青，日月摇光鬼神羨。
游龍出没鴻雁驚，紫電燭天星斗煥。
天心世運竟何如？麗質英姿忽消散。
干將②久戰折沙場，霜華凋尽春風面。
我行杖策江東來，雙象山頭騅馬陷。
黄金台下起悲風，青溪嶺上流霜霰。
世無郭隗③可奈何！徒令孫陽④空扼腕。
回首空群絕世姿，魚目朱龍光粲粲。
八駿⑤精神籚笛聲，義騟⑥肝膽龍顱面。
顧盻先空赤兔群，身價寧教白鶻換。
德力雙齊冀北無，功名萬里關西傳。
錦江城上蹴千軍，寧靜山頭經百戰。
塞外擒蠻失雷駮，軍中得主寧天眷！
可憐殊土困驊騮，況复頻年經苦戰。
千古人傳蜀道難，東若羊腸西若線。
爐峰高聳插晴雲，徑絕人踪鳥蜚斷。
壁立危倚九折坡，仙子乘雲苦愁歎。
爾行往返不辭勞，困頓艱危無所憚。
冰結卷毛碎玉蹄，石損獅花落霜片。
飲水金沙沙水寒，鐵甲風侵透傷肝。
昨宵視爾西山頭，瘦骨磷磷不忍看。
腰褭⑦命尽雪峰高，一蹶不起飛雲棧。
圉人⑧涕泗向我言，其時天昏日方宴。
天心慘慘月徘徊，冀魄沈沈雲黯澹。
草偕坪上土如金，石多土，黄且少；瀘水灘頭風似箭。
含悲掩面築騅墳，脱劍采花為殯殮。
靈明各各還造化，誰复久羈金紫鞫？
花魂劍魄有時尽，寶馬將軍何足戀。
搔首茫茫問大千，千古英雄皆不見。
露冷星摇月色沈，風淒雨泣關山黯。
（此詩葬馬、悼馬，亦復自哀。）
①瘞：音“意”，埋葬的意思。
②干將：古代寶劍的名字。
③郭隗：戰國燕人，勸燕昭王建黃金台招募人才。說你想要千里馬，
就得要先花千金買千里馬的骨架。那活的千里馬就會來了。
④孫陽：即伯樂。
⑤八駿：傳説周穆王的八匹駿馬。
⑥騟：音諛，紫色馬。《博物志》八駿有騧騟。
⑦腰褭：腰褭yāo niǎo，古骏马名。
⑧圉人即今飼養員。
征人歌
西山之上征人多，西山之下冰埋河。
河冰可渡不用涉，君且行矣吾為歌。
作歌莫作前出塞，十人有心九人碎。
作歌莫作後出塞，千夫落淚萬夫退。
前唐苦兵事不同，君今報國家何愛。
英雄本有龍虎志，丈夫莫作兒女態。
南澗之水清心羹，北山之薇適口菜。
此行可以立功名，願脱虎符①為君佩。
六月武鄉瀘水前②，一生班勇③玉關外。
憑將白馬錦雕弓，博得黄金紫羅帶。
咸聞三箭定天山④，何不五更平上蔡⑤？
男兒有頷皆如燕，莫把青春付草芥。
新朝元首英武姿，推心置腹無所疑。
且看羌兒百馬倒，定建將軍變兔碑⑥。
出車彭彭震山嶽，其聲赫赫蜚雲霓。
為助一龍御六合，願如五虎當四夷。
況复國事如壘卵，若非苦戰何以持？
丁⑦此萬方適多難，縱令百死何足辭！
我為上將在故土，錦衣晝行寧不知。
顧乃與子共甘苦，相將以去來何時？
精忠兩字即金石，浮生百事皆塵泥。
虎落深深朔風起，戰雲四合軍行矣。
願為雕鶚橫青風，有如蛟龍摶虎兕。
試以我歌日三复，送爾勳名上青史。
清詞麗字遏行雲，帳下聽之大歡喜。
千人高唱萬人和，凍者以暖蹶者起。
咸言此語入人深，但願長征不願止。
後軍爭向塵頭趨，先鋒拆透煙中壘。
為感將軍一曲歌，卷尽西戎萬山水。
帳中兔穎⑧描鐵龍，椽筆一揮清且雄。
倚馬所成文有骨，斬蛟之劍光如虹。
願以征歌勒⑨崖石，萬古守之以豐隆。
（這首詩講的是為保衛國家的領土完整，反對分裂而戰，不同
于歷史上的開邊拓土之戰，是正義之戰，用以鼓舞士氣。）
① 虎符：虎符是古代皇帝调兵遣将用的兵符,用青铜或者黄金做成伏虎形状的令牌,劈为两半,其中一半交给将帅,另一半由皇帝保存,只有两个虎符同时使
用,才可以调兵遣将。
②六月武鄉瀘水前：此言諸葛亮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之地；武鄉侯是諸葛亮的封爵。
③班勇玉關外：此言漢朝班超出玉門關平西域，建功業的故事。
④咸聞三箭定天山：此言唐初名將薛仁貴大敗九姓突厥的故事。
⑤何不五更平上蔡：此言，唐代李愬雪夜平蔡州，生擒藩鎮將吳元濟故事。
⑥兔碑：北魏初，爾朱荣将讨葛荣，军次襄垣，遂大猎；有双兔起于马前，荣弯弓誓之曰：“中则禽葛荣，不中则否。”既而并应弦而殪，三军咸悦。及后，命立碑于其所，号双兔碑。
⑦丁：踫到、遭遇到。
⑧兔穎：指毛筆。
⑨勒：即“刻”。
潛廬歌
主人門前綠柳多，主人門外長新荷。
翠筱①青青覆茅屋，碧桃②粲粲為庭柯。
白日為我照白晝，清流為我揚清波。
秋雨桐高滴玉露，春風草茂飄綠莎。
主人戒酒不戒詩，主人罷官不罷歌。
最愛東窗讀書史，與夫南畝耘新禾。
釣我如梭之赤鯉，玩我似雪之白鵝。
賣我追風之戰馬③，銷我揮日之金戈④。
戈銷作鋤鋤鋒堅，馬化為牛牛性和。
始知乘牛穩於馬，況复用鋤賢似戈。
修我竹杖與藜杖，游於南坡复東坡。
春酒熟時賓滿堂，老農老圃偕村哥。
村農看書最愛俗，老圃數字惟尚多。
我有俚辭多且俗，炫耀十里如綺羅。
田家户户爭歡唱，農時以之為山歌。
我歌太平頌功德，深於滄海長於河。
使我得耕复得讀，其功不朽亦不磨。
太平之勞誰最多？內有伊周外廉頗。
太平之樂誰最多？陶家柳宅邵家窩④。
千村萬户樂此語，四野一聲雲斷峨。
憑將夜氣開心境，任爾秋風催鬢皤。
傒童牧豎⑤皆尊我，豈不自忘其么麽。
有如行尸與走肉，不作里正司鄉儸。
潛廬主人樂如此，笑殺成都春梦婆。
（此止園主人退隱田園后，自得其樂之歌。其中深藏哲理。想文革初，前
國家主席劉少奇想囘湖南花明樓种田，可爲時已晚，哪裏想得到呢！）
① 筱：音小，小竹。
②碧桃：是桃的一个变种，为蔷薇科李属。习惯上将属于观赏桃的半重瓣及重瓣品种统称为碧桃
③賣我追風之戰馬，銷我揮日之金戈：京劇“秦瓊賣馬”本指將軍落難才賣馬；古代傳説魯陽揮戈能囘日，使將要落山的太陽囘上來。兩句說自己並不是被情勢所迫，而是主動歸隱。
④陶家柳宅邵家窩：陶淵明宅前有五柳，因自號五柳先生；邵平辭去東陵侯，搭個棚子在城門外种瓜。二人都是高人隱士。
⑤傒童牧豎：指頑童、牧人。
慕仙歌八首
我所思兮滄海東，欲往從之水潨潨②。
徐福③一去樓船空，祖龍④望斷咸陽宮。
珍盤剖棗瓜饛饛，安期⑤晋壽東王公，乘風御氣蜚濛濛。
（此說徐福求仙，結果是“一去樓船空”）
我所思兮九嶷峰，欲往從之山巃嵸⑥。
碧宮紫殿回天風，帝駕六龍駛且翀⑦。
朝遊五嶽暮崆峒，願為持鞭控駱駉⑧，覓鉥⑨導引河上翁⑩。
（此說要追隨修煉導引的河上公，從五嶽到崆峒，始終找不到）
我所思兮西王母，欲往從之山眑眑。
蟠桃隆隆雖無朽，曼倩⑿已竊南山壽。
八駿躑躅⒀如蚴蟉⒁，各固挾日雲中走，君試先之吾且後。
（此說穆天子與西王母故事，食之成仙的蟠桃已被東方朔偷走）
我所思兮太華山，蕭史弄樂層雲顛。
秦女一去不复還，和鳴玉宇聲關關。
牛女豈独非神仙，天河望斷心慱慱（⒂，願為比翼飛鶼鶼。
（此說蕭史和秦女，所謂乘龍快婿的故事；可牛郎織女本來就是天上神仙，又有何幸福呢？）
我所思兮函谷關，青牛紫氣來神仙⒃。
吾祖識之風塵間，闡玄發奧留真傳。
探索鉤致明淵源，諱言白日飛青天，靈龍高舉何超然。
（此說道家思想的創立者老子，根本就諱言“白日飛天”的神仙說。）
我所思兮黄石公，欲往從之穀城東。
雲根⒄蔚鬱流清風，貞姿古骨何玲瓏。
拂足進履來傒童，飄然臨空追赤松，燒丹辟穀留朱容。
（此說張良學了黃石公，託名求仙，行功成身退之實。）
我所思兮羊雍伯，欲往從之玉田磶⒅。
盧龍山中生白石，翻然乘風來羽客。
遂令鴛鴦張六翮⒆，連枝玉樹偕雙璧，蓬萊縹緲煙波宅。
（此說羊雍伯有神仙幫助，种石成玉，得娶佳偶；畢竟只是縹緲煙波）
滄海桑田西复東，古來萬事何空空！
誓將采藥尋仙峰，純真一氣歸鴻濛。
壽與天地相始終，淩大椿兮駕喬松，況复蟪蛄與秋蛩⒇。
（最後歸結為萬事空空，只有留下純正的正氣，纔是不朽）
①此用漢張衡“四愁詩”体。四愁詩第一首“我所思兮在泰山，欲往從之梁父
艱。側身東望涕沾翰。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路遠莫致倚逍遙，何以懷憂心煩勞。不惟仿其体，亦仿其意。四愁詩裏說追求四個高遠的目標最後都是一場空。慕仙詩表面上是仰慕神仙，實際上又懷疑神仙。
②（潨潨，cōng cōng，水流声。）
③徐福：秦始皇時方士，他帶了300個童男同女乘樓船出海，為秦始皇尋找仙葯，一去不復返。
④祖龍：即秦始皇。
⑤安期：古代長壽者。
⑥巃嵸：亦作"巄嵷"：山势高峻貌，云气蒸腾貌。
⑦翀：鶴飛曰翀，音“沖”。
⑧駱駉：肥壯的馬。
⑨鉥：長針，引導的意思。
⑩河上翁：西汉垣曲县人，著名道学家，姓名不详。
⑾眑眑：幽静也。
⑿曼倩：即，東方朔，漢武帝時在朝為官，以滑稽稱著。
⒀躑躅：徘徊不前的样子。
⒁蚴蟉：蛟龙屈折行动貌。
⒂慱慱：忧劳貌;忧思貌。慱，音 tuán 。
⒃我所思兮函谷關，青牛紫氣來神仙：傳説老子騎青牛經函谷關，西去流沙，不知所終；先一日，関尹子望見有紫氣東來。
（⒄雲根：深山云起之处。
（⒅磶：音戯，柱腳石。
⒆翮：大鵬的羽毛。
⒇淩大椿兮駕喬松，況复蟪蛄與秋蛩：《莊子·逍遥游》：“上古有大椿者,以
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诗·郑风·山有扶苏》：“山有乔松，隰
有游龙。《莊子·逍遥游》：”蟪蛄不知春秋：蟪蛄即“寒蝉”；夏生秋
死所以不知春秋。秋蛩：秋天的蟋蟀。
邊關行
長鞭拂天天生風，軍行六月胡雪中。
六月胡雪似臘月，搔首四顧無西東。
十馬回頭九馬死，征夫逐逐猶爭功。
何須塞上有胡虜，已見草木成兵戎。
朔風吹衣鬢毛白，萬夫之長皆奇窮①。
何日南歸去？卜始難卜終。昔日白銀馬，今見色如銅。
聞道李牧②善備邊，坐誘强胡挫其鋒。
廟堂何不訪此策，徒令將士心忡忡。
（此言雪域遠征至苦，而尤憤在上者昏庸無能不接受良將之策。）
①奇窮： 犹困厄、 厄运。
②李牧：戰國時趙囯良將。【zdic.net 漢 典 网】
軍中放歌
李白作詩動神鬼，右軍①書法走龍蛇。
豪情快意出天性，豈顧役役爭塗鴉。
白雲無心上碧落②，清風倒卷成天花。
我愛天花好，君言不如草。千古無定評，此事堪絕倒。
拔劍畫地成文章，武夫之句寧足賞？
聞道壯繆③讀《春秋》，不傳疏注與箋講。
學書徒以記姓名，致令千秋笑楚項④。
魏武⑤独擅文武才，為臣不忠人弗仰。
安得忠孝勇武能文章，一令千古生奇光。
（作者自言崇高而完美的追求。）
①右軍：即：王羲之。
②碧落：天上、天界。
③壯繆：即：関羽。
④學書徒以記姓名，致令千秋笑楚項：項羽認爲讀書只是爲了能認識並寫下自己的名字而已，結果成爲魯莽的將軍，被千古恥笑。
⑤魏武：即：曹操。
儒將歌
孔子戰則克，胡不對衛靈①？
儒生即大將，開口耻言兵。
孟軻制梃撻秦楚②，所謂戰勝勝無形。
滅吴者誰羊叔子③，輕裘緩帶傾人城。
伐魏者誰諸葛公，綸巾羽扇爭權衡。
我欲目空念四史，以作胸中數萬兵。
一朝倘侍柏梁台④，定歌士馬羽林才。
（此詩歌頌以仁義政治指導軍事思想的儒將。）
① 孔子戰則克，胡不對衛靈：孔子懂得最高的兵法而不用兵，去説服
和感化對手。
②孟軻制梃撻秦楚：孟子認爲只要施仁政，則木棍都可擊敗秦楚的堅甲利兵。
③羊叔子：南北朝時晉囯大將羊祜。
④柏梁台：漢武帝筑柏梁台集群臣賦詩，共26人，每人一句，每句押
韻，為七言詩；其中有多位大將。
鴛鴦願（見《止園自記》）
放歌忠義二首
孔明老死心尚雄，六出九伐爭關中①。
臣子祗識君恩重，將相寧知天命窮？
君不見，風從虎，雲從龍；丈夫赴義有如此，披肝裂膽回蒼穹。
（此詩以諸葛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史實，弘揚忠義精神。）
季子昔佩千金刀，明珠嵌鋏金纏腰。
一朝肝膽許知己，心輕重器如鴻毛。
君不見，金可鑠，石可銷；古來壯節掀天地，千秋萬歲淩青霄。（此詩以春秋時吳囯公子季札，挂劍徐君墓門的故事，強調誠信是爲人的根本。）
① 六出九伐爭關中：諸葛亮曾六出祁山；死後，他的接班人姜維繼續進行
九次北伐。
邊將行
長河水滿天龍驕，鱗耆怒發騰青霄。
塞外將軍虎頭客，拔劍四顧中心豪。
天子有命討四夷，授我節鉞腰金刀。
飛檄四郡選熊虎，會看滄海屠鯨鼇。
兵區五道出苜蓿，顧令萬國來葡萄。
先鋒祗遺楊無敵①陷陣独驅高敖曹②。
天山駐馬望窮發③，如以雕鶚睨鷦鷯。
東瞰長白西龜茲④，邊風遥落青天高。
身膺重寄自有略，豈憚深入於不毛。
走馬漢廷試矍鑠，聚米燭敵明秋毫。
先機早決廟堂上，勝負豈在兵戎交。
往年漢高困白登⑤，胡兒至今驕且嘲。
武皇御極赫斯怒，帝心簡在生班超。
天威奮迅震電急，單于屈縮如僬僥。
一戰沙漠殲渠魁，再戰青海犁其巢。
名王稽首啣拱璧，喜見露版⑥回中朝。
龍顏映日開丹闕，虎拜如雲奏九韶⑦。
美酒百甕龍涎香，賜我寶玦金獸袍。
帳下偏裨萬户侯，繪圖麟閣隆旌旄。
天王明聖士用命，頓顙百拜臣無勞。
野人生性賤九錫⑧，願向雲山深處逃。
（此詩表明詩人功成身退的志向。）
① 楊無敵：楊家將楊繼業號楊無敵。遼代在密雲北古口建楊無敵廟。
②高敖曹：北齊名將，漢人。
③窮發：地以草為毛髮，窮發指北方寒冷不毛之地，語出《莊子·逍遙游》）。④龜茲：古代西域小國；龜，音羞。
⑤白登：指白登山，即今大同市東北馬舖山。公元前200年漢高祖被冒頓單于圍于此，后用陳平計脫圍。
⑥露版：張貼在街道的布告。
⑦九韶：舜時代的音樂，指廟堂音樂。
⑧九錫：古代皇帝賜給大臣代表最高榮譽的九种物品。
為友人作知非歌兩首，應屬
少年馳馬复試劍，喜逐風塵厭詞翰。
一朝飛電失浮雲，兩鬢星星落霜霰。
羨人落筆走千言，愧我鉛刀非百煉。
七尺空為没字碑，千秋只有霍光①傳。
從無赤手補青天，那有故人惜秋扇。
黑頭後生名將相，衰朽独甘貧且賤。
希夷已老濂溪死②，更有何人垂大諫。
自將一息挽桑榆，皓首歸來磨鐵硯。
（此詩表明作者功成身退后，將研究學術，以挽救世道人心為己任。）
黄河飛來水上天，舉手欲挽心悁悁。
驅車九月出沙漠，四顧不見居人煙。
途窮日暮鬼阻笑，括發露頂霜及肩。
抱玉韞櫝沽且遍，至老不售傷華年。
顧瞻周道靡所適，已謂後勁無中權③。
馮唐④所失足知何事，伯道⑤無兒寧數然？
少年不識青天迥，老大空嗟明月圓。
独憐幽草秋風下，莫向空山聞杜鵑。
（全詩說自己終生奮鬥的目標（民主、共和、憲政）看來難以實現，
抒發心中的擔憂和苦悶。）
① 霍光：字子孟，汉昭帝的辅政大臣，执掌汉室最高权力近20年。
②希夷：即：陳摶。濂溪：即：周敦頤。陳是道家，他的太極魚眼圖，後來傳到周；周把太極圖融入儒家，開創兩宋理學的先河。
③中權：谓中军制定谋略，引申為中军，主將，主将的权势。
④馮唐：漢文帝時的大臣，年輕時皇帝好用老臣，年老時皇帝好用年輕人，所以一直得不到重用；《滕王閣序》有“馮唐易老，李廣難封”之語。
⑤伯道：即：鄧攸，他沒有子孫，所以唐朝元稹有“伯道子孫無”的詩句。這句詩說鄧攸沒有兒子是天數決定的嗎？據此可以推定此詩作于西征囘京以後，被誣出獄以前。
歸去來行並序
昔淵明作歸去來辭，然淵明歸去，不復來也。予歸隱不得，遂行至漢上，臨流而返。傷幽燕之寂寞，望巴蜀而心悲，作歸去來行。
我行至漢臯①，歸去復歸來。歸去此心慰，歸來此心哀。
小人有老母，小人無儁才。不堪儕衛霍②，只可作老萊③。
昨宵清夢迥，飛上錦江臺。皓月照寒嫗，兩鬢何皚皚！
豈惟發皚皚，齒豁背復鮐④。思兒荆户闔，望兒荆户開。
東北有征鴻，西南動飈風。風驕天路絕，羽翼誰為通。
鸞鳳翔九霄，那能惜飄蓬。昔日何堂堂，今日何空空！
可憐百戰士，不得效愚公。十月凛朔氣，嚴霜雕赤楓。
子卿⑤思欲南，定遠⑥思欲東。素願各不償，鬱陶⑦此心衷。
（指責當局者昏庸無能，不但西征大業受阻，而且回家歸隱侍奉老母也受阻。）
① 漢臯：山名，在湖北襄阳西北。
②衛霍：西汉名将卫青和霍去病皆以武功著称，后世并称“卫霍”。
③老萊：即老莱子，楚国人，为《二十四孝》中戏彩娱亲的主角。
④背復鮐：老年人背上會長出像鮐魚身上一樣的斑點。
⑤子卿：即蘓武，漢武帝時出使西域，被匈奴扣留十九年，堅持氣節不降；終于囘朝復命。
⑥定遠：东汉班超立功西域，封定远侯。
⑦鬱陶《楚辞·九辩》：“岂不鬱陶而思君兮，君之门以九重。” 王逸注：“愤念蓄积盈胸臆也。”
醉歌
生不能雄兵百萬清九州，又不能偏舟一葉五湖游。
長弓椽筆各失恃，商歌羽奏空啾啾！
何如酌美酒，獨消千古愁。靄靄白雲閑日月，萋萋芳草紫驊騮。金樽照眼眼不見，連宵高卧南山頭。
（此詩說自己的抱負既不能實現，值得借酒澆愁。）
幽燕美人歌並序
為姬人①殷太貞作，太貞即前詩所謂良玉樓也
幽燕美人顏如畫，男子争夸女子駡。
一朝失足墮平康②，王孫銷盡黄金價。
容華絕代初長成，小姑十五未能嫁。
我來相遇不相知，但驚秀色如蘭芝。
洛水風光情脈脈，漢宫朝暮景非非。
可憐碧玉真無主，可惜名花委塵土。
寳帳争教隱鳳鸞，開籠誰放白鸚鵡。
此時有泪不能揮，此際有心向誰語。
珊瑚玉樹交枝柯，忍令相逢不相聚。
長夜漫漫達清曙，叙盡平生極傾慕。
小鬟徒惹仲淹憐③，紅拂不隨李靖去④。
青眼初逢意不勝，白衣飄泊憑誰訴。
頻向燈前問所思，萬語千言不一顧。
精衛⑤蒼茫渤海波，天涯咫尺巫山路。
影影形形對鏡臺，暮暮朝朝不知數。
秋風一夜起嚴霜，鬢華催動芳心語。
殷勤不似舊歡娱，輾轉臨窗起倚柱。
隔帳潜聞鴇母聲，搴幃復探阿姨處。
阿姨鴇母寂無言，依依猿臂真情露。
薑生身世閱多人，深愛如君曷能遇。
一心怨妾妾無權，百計慢君君莫怒。
小家碧玉姓非良，珠河玉浦殷家渡。
十齡九齡無所知，妾家隱受娼家賂。
十三十四潜津門，懷抱琵琶歌玉樹。
鴇兒肝膽很於狼，十五迫教為夜度⑥。
逢君走馬入章臺⑦，羞顏聊進合歡杯。
誰知絲繭重重縛，竟促鳴驄日日來。
君來花月何歡會，忽忽風雨成悲哀。
蘄王燕頷知雄略，相如凰譜見長才⑧。
始知君意無輕薄，始識君身可終托。
但教今夕誓鴛鸞，定許明朝射孔雀⑨。
我聞此語驚復悲，犰心⑩如此何隱為？
傾囊願許千金價，對鏡休嗟兩鬢絲。
憐卿此意何密密，惜卿此語何遲遲。
說心快意事已足，赤足露頂寒不知。
空階寂寂初聞雁，鐘漏沈沈不待鷄。
呼來鴇母梧桐院，便向阿姨問所願。
鴇母阿姨共一言，此心却與君心判。
我家錢樹日日摇，價重連城薄千萬。
風流慢詡汝南王，明珠十斛難相見（⑾。
我聞此語如咀荼（⑿，反覆開誠演异書。
縱教自耦吟成句，那許偏舟便入湖。
卿言自怨妾命薄，惟君善保千金軀。
百年好合會有盡，一日絕迹心自疏。
從今拂袖南歸去，此身不與重相遇。
千古堅心石自全，一生比目終難遂。
征途萬裏何迢遥，楚水奔騰漢水驕。
臨渡那知情似海，望洋誰謂不容刀。
簡書畏我去復返，鳥聲鶴唳空嗷嘈。
蒲輪（⒀輕車駛若電，復送將軍見秋扇。
相見無言各自傷，相思再見中情亂。
杜門何處可騎驢，倚枕不堪重聼雁。
僅將十日鎖春懷，漁郎⒁再渡桃源開。
芳心慘惻雄心碎，一念愴凉萬念灰。
只覺夢中魂縹渺，那堪月下影徘徊。
孤鸞獨鵠飛鶼鶼，相將相慰復相憐。
兒女有心成鐵石，英雄無路覓金錢。
惟見泪痕淹錦枕，不聞歌舞度華筵。
天外飛來三壯士，英風烈烈佳公子。
石上前緣信有之，一見傾心便相喜。
應知鐵獸本無倫，换罷金龜才入市⒂。
將醉易歡悲復來，四座愴然為之起。
將軍曠達出風塵，何事依依竟如此？
我聞瞠目一欷歔，此念似非亦還是。
四海争談為國家，獨我胸中惟一妓。
咫尺天涯盼紫雲，安得分司如御史。
壯士聞之再舉樽，區區瑣事何足論。
上客自能為鮑叔，右軍偏令作崑崙⒃。
果是神心牽柳絮，肯教藩溷落蘭蓀⒄。
我聞一舉連三爵，清樽滿引為君酌。
片言九鼎重於山，一日三秋更為約。
虎頭戴月望牽牛，鵬翼負天即靈鵲。
壯士聞之皆欣然，願將赤手補情天。
驅車北里寧為俠，掘玉藍田⒅不待仙。
須臾唤得美人至，當筵俛首留金鈿。
願為明鏡照肝膽，願為皎日常團圓。
阿姨鴇母不敢阻，脱驂携去黄金鞭。
美人自此隨桴鼓，慷慨風流各千古。
争夸同契薄金蘭，賺得名珠歸合浦⒆。
秋色猶疑蝶夢（⒇春，宵眠不覺鷄聲午。
我生樂事在蛾眉，搔首茫茫天下苦。
（此詩備言與良玉樓情愛之曲折。終言己願雖遂，然耿耿於懷者仍是天下蒼生。）
① 姬人：侍妾的美稱。
②唐朝長安城北平康里，為妓女聚居的地方；此指北京的八大胡同。
③小鬟：將玉樓比作范仲淹的姬人小鬟。
④紅拂：又比作慧眼識英雄的紅拂女。
⑤精卫：是炎帝的女儿，淹死东海，化爲精卫鸟（也叫“冤禽”）。口衔
树枝和石块填海不止。
⑥鴇兒：妓院的女老闆。夜度：夜度娘，即妓女的省稱。
⑦章臺：漢長安城的章台是妓女聚居之処。
⑧蘄王：即韓世忠。他的如夫人梁紅玉本來也是妓女。相如：又比作如司馬相如與卓文君一樣地相慕愛。
⑨射孔雀：隋朝竇毅的女兒、周武帝的外甥女聰明美麗，招親時，要求誰能射中屏風上孔雀的眼睛才能中選；結果李淵射中。李淵即唐高祖。
⑩犰心：狠毒的心，犰，音求，一種動物。
⑾風流慢詡汝南王，明珠十斛難相見：晉，石崇以十斛明珠換取綠珠，當權
趙王司馬倫的親信孫秀索取綠珠未遂。石害怕，與潘安商議鼓動汝南王司馬允造反，事敗；金穀園被圍，綠珠跳樓自盡。
（⑿荼：苦菜。
⒀蒲輪：漢代徴召賢良方正，在公費的車輪上綁上蒲草以減輕震動。此言自
己在武漢被関吏接受黎元洪命令阻止囘川，重返北京。其中不免有思念玉樓之情；因此時玉樓未同行。
⒁漁郎：指《桃花源記》中的漁人。
⒂鐵獸：秦穆公拜百里奚为相，其妻杜氏亦被人以铁兽图救至秦国。這裡是
說鉄獸是獨一無二的，自己得不到。金龜：本是金龟婿的省稱，唐李商隐诗：“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此是指鴇母索重金，自己無財典當。
⒃鮑叔：指重友情的鮑叔牙；崑崙：崑崙奴的省稱。
⒄蘭蓀：即菖蒲，一种香草；引申為佳子弟。
⒅藍田：宋应星《天工开物》中称：“所谓蓝田，即葱岭（昆仑山之别名）
出玉，而后也误以为西安之蓝田也。”
⒆名珠歸合浦：合浦：汉代郡名，在今广西合浦县东北盛產優質明珠；比喻东西失而复得或人去而复回。
⒇：蝶夢莊子在夢中覺得自己的一生是蝴蝶在做夢。）
醉後贈黄俠仙
我慕黄侯善飮復善歌，倒酒直欲傾長河，衝冠髮指疑荆軻①。
為我一曲揚清阿，目光炯炯朱顏酡。
仰視青天雲若波，毛羽不豐當奈何！
（惜友人事業未成，亦復自嘆。）
①荆軻：戰國壯士，為燕太子丹刺秦王未遂身死。
飮殷漢光即景為歌
殷侯有室室四堵，距我西鄰二三武①。
兩家相期解寂寞，一日連番迭賓主。
我能一舉壘百觴，君飮昏昏不知數。
我有美人顏如花，君有美人善歌舞。
每當曙色便開筵，將醉不知星在户。
我倦憑椅椅欲傾，哂我謂我酌清醹②。
平頭奴子抱箜篌③，顧曰來歌彼季女④。
季女娟娟如驚鴻，音流四坐鸞噰噰⑤。
輕舒妙轉鸚鵡舌，巧蹴慢翻蝴蝶風。
當年武帝空金屋，此日文君冠蜀中。
浮生得此誠足樂，何必飛仙跨雲鶴。
大腹便便作鴟夷⑥，一笑回天衆星落。
（此言閒居時家室、朋友之歡樂；但也如范蠡功成身退而已。）
①武：古代以六尺為步，半步為武。
②哂： 嘲笑， 微笑。醹：音 rú ，酒味醇厚。
③平頭奴子不戴冠巾的奴仆。箜篌：即豎琴。
④季女：古代以伯、仲、叔、季為排行，季女就是小女兒。
⑤驚鴻：語出《洛神賦》：“翩若驚鴻”。噰噰：同雍，鳥鳴相和。
⑥鴟夷：音chī yí，鸱夷子皮的省稱。《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范蠡 浮海出齐，变姓名，自谓鴟夷子皮。颜师古云：“自号 鴟夷 者，言若盛酒之鴟夷，多所容受，而可卷怀，与时张弛也。鴟夷，皮之所为，故曰子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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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閻將軍伯川（即閻錫山）
太原將軍閻伯川，雄藩西北何巍然。
治兵已薄三千載，作將初經五六年。
昔時縞紵①何足論，此日綈袍②羞見憐。
君不見越石③當年丈夫志，常恐祖生先着鞭。
至今終夜聞鷄起④，遥看北斗孤城邊。
（與老友敍舊宜而豪氣不減當年。）
① 縞紵：《左传．襄公二十九年》:"﹝吴季札﹞聘于郑，见子产，如旧相识。
与之缟带，子产献纻衣焉。"后因以"缟纻"喻深厚的友谊。亦指朋友
间的互相馈赠。
② 绨袍：粗绨做的袍子，比喻地位懸殊時仍不忘旧日的交情。范雎随魏国
中大夫须贾出使齐国，须贾怀疑他通齐，回国后报告魏相。范雎含
冤被打伤，改名张禄逃到秦国当上宰相。后来须贾出使秦国，范雎
扮作穷人去见他。须贾见状就送他一件绨袍，待发现他是秦相时吓
得一再谢罪。范雎没有杀他。
③越石：即越石父，春秋時晉地中牟的賢人。曾為奴僕，被晏子贖歸；對晏
子有所規勸。
④聞鷄：祖逖，東晉名將，有聞雞起舞的故事。
知足歌
不知足，不知足，懷抱黄金思白玉。
輕我五鬥米，羡彼萬鐘粟。輕我百室盈，羡彼九州牧。
甲第連青雲，羡彼阿房屋①。富貴極四海，羡彼不死藥。
惟我則不然，反躬念真樂。閒官自暇逸，微禄瞻饘粥。
冬寒不乏裘，夏暑不乏葛。才微世所棄，道衰身自淑。
老親雙玉龍，痴兒一健犢。手足皆無故，妻妾俱雍睦。
盡日無一事，坐對浮雲酌。但見宇宙中，至大惟我獨。
（此言苦樂皆由我之内心；而知足則是“真樂”的根基。）
①阿房屋：即阿房宮，音：ē páng gōng是秦始皇在統一六國之後於驪山
修建的豪華宮殿。
匹夫樂歌
匹夫樂，匹夫樂，匹夫之樂樂何若？
有如陳希夷①，歷食五朝粟。
雖曰歷食五朝粟，令聞至今長不没。馮道②則不然，天下惡其濁。達官不作武鄕侯③，國覆應為姜伯約④。
既膺九錫榮，復憚一朝戮。何如謝簪纓，老死葬愚谷⑤。
（此言自己不願意參加内斗，情願老死山林。）
①陳希夷：即陳摶，字圖南，華山道士；據説他生於871年死于989年，活了110多嵗。
②馮道：字可道，號長樂老，五代時歷任多朝大臣；被歐陽修在《新五代
史》中痛斥為不守氣節；但他首先廣刻儒家經典和啓蒙書籍，對文化事業有貢獻。
③武鄕侯：即諸葛亮。
④姜伯約：即姜維。
⑤愚谷：即愚公谷，指偏僻的山谷，但其中的故事引出了管仲進一步改善
政治和肅清吏治的結果）。
悼歌
東風吹盡西風來，百年反覆空荒苔。
世上欲留留不得，丹沙玉屑終沉埋。
新人燔枯柴，舊人寒死灰。但道逝者苦，誰為來者哀？
黄金屋，白玉臺，古人携不去，荒冢亂塵埃。
（此為勘不破生死関而混混噩噩者悼）
鎭物歌
墨雲染日日不黑，飛電鞭天天不裂。
大人①抱道合玄虚，萬物慾戕徒自絕。
堯舜失天下，未聞有憂慼。夷齊②作餓夫，浩歌終自得。
出物保真靈，入物建皇極。爝火爍秋毫，滄海那可熱。
達哉君子心，超然自暇逸。
（此言物慾戕生，超然物外方能保得“真靈”。）
① 大人：指得道高人，語出《莊子》。
②夷齊：伯夷，叔齊，反對以暴易暴；因不食周粟而餓死首陽山。
英雄曲
天下不知英雄之為物，聽我一歌英雄曲。
英雄曲：英雄哭；英雄一哭天下樂。
君不見，吕政①按劍俯六合，十人有頭九人落；
長城畢竟不防胡，空令千山萬山兀；
果然欲學海上仙，曷不自去心頭毒。
劉邦項籍兩匹夫，不從四皓參玄虚；
楚人鼎上亨老父，漢人宫中豢婁猪；
但矜一日騰龍虎，寧惜千秋笑鼠狐。
劉秀好官復好色，熱衷金吾求不得。
小人無道豈安貧，遂使昆陽夜流血②。
無怪子陵視如袴，加足蹴胸非傲蔑③。
龐公④不禮葛孔明，自方管樂⑤焉能耕；
三分屠民豈不衆，乃為一姓争權衡。
劉裕龍瞻而鶚顧，不共家臣不安素；
晋軍本已收北胡，中道忽貪司馬祚；
便教禍毒流南朝，大將一來天子去⑥。
蕭衍⑦好佛不知耻，一人齋僧萬人死；
既知生阜出天心，何故蒸民不如豕。
差可人心李世民，伐亂誅暴天下平；
惟恨不能師太伯，更殘骨肉恃微勛；
後宫姝麗知多少，椒房何事奪天倫⑧。
全忠克用⑨兩逆豎，石家兒子⑩中朝主。
五代昏昏青史汙，寡婦孤兒任人取⑾。
建業不憂胡北來，卧榻窮争思黷武；
莫怪遼金後先繼，愚父痴兒一朝虜⑿。
北方健者特穆兒⒀，狠如豺虎禮不知；
漢人已戴胡人主，欲族四姓可其疑⒁。
四方鼎沸群雄起，皇覺僧人⒂作天子；
殺戮貪殘昧本真，百戰功臣三族圮；
故教逆子奪愚孫⒃，王子多生天下死。
中原健者只如斯，盡屬私心誤大慈。
一夫但有英雄略，四海曾無血食時⒄。
古人恃教不恃誅，傒我後後來其蘇。
功成便向岩穴走，仰天一笑留奇書。
此事成物復成己，胡乃至今天下無。
使我篤念唐虞上，君臣論道咸曰都⒅。
盡性明心立大本，發為庶採貽明謨。
吁嗟乎！世人之心亦何愚，聖人之心亦何孤！
誰知滌净三千載，直上菩提第一株⒆。
（這首詩通過對幾千年來帝皇將相的批判，從根本上否定了皇權統治。這是一
百年前，知識分子總結了歷史的血的教訓所得到的共識；中國只有走民主、
共和、憲政的道路才有希望。這就是辛亥革命的思想基礎。）
① 吕政：指秦始皇嬴政，因其實為呂不韋的兒子，故稱呂政。
②昆陽：劉秀與王莽軍大戰于昆陽，血流成河。
③子陵：即嚴光，字子陵。漢光武帝劉秀與早年的的同學嚴子陵同榻而臥，嚴把腳擱在劉的胸口。
④龐公：即龐德公，他曾勸諸葛亮不要出山幫助劉備爭天下。
⑤自方管樂：諸葛亮自比管仲和樂毅。
⑥劉裕：本是東晉的大將，在收復失地的中途突然回師奪了東晉的皇位，國號宋。從此開了南朝武將奪位的惡例。
⑦蕭衍：梁武帝蕭衍一生佞佛，而不顧百姓死活。
⑧李世民：唯一被詩人基本肯定的人物是唐太宗；但他的私德也有瑕疵。
⑨全忠，克用：朱溫，字全忠和李克用一個叛、一個逆。
⑩石敬塘：更是投降異族，甘作兒皇帝。
⑾宋太祖從孤兒寡母手中掠奪了政權。
⑿宋朝不去收復失地，急急乎掃平臥榻旁的江南地。宋真宗檀淵之盟，
更把北胡問題留給四十年后的後人去解決；結果遼、金先後南
侵，徽欽二帝，一個愚父、一個痴兒統統被俘，關押在五囯城。
⒀特穆兒（即成吉思汗），
⒁真正打下中國的是元世祖忽必烈，他本想殺光“南人”廢農田而養草
放牧。
⒂皇覺僧人：朱元璋原是皇覺寺的和尚，他做皇帝都殺戮很重。
⒃逆子奪愚孫：朱棣違背父命奪取皇太孫朱允炆的皇帝位。
⒄一夫…：這兩句是說只要有一個人想做皇帝，五湖四海的人民就會遭
到殺戮。
⒅唐虞：即堯舜；都：“都”字的意思是美好。
⒆菩提：借用佛心，即菩提心説明正人心，而不是用暴力，才是澄清天
下的第一義。
燕子語
青草欲出雲不飛，倒掛北崖冰勢危。
雁來欲下且復去，新燕聚語商香泥。
冰涣春泥濕，舊巢還自葺。花落春泥香，新巢依空樑。
日出春泥暖，輕軀翼危卵。日永春泥干，將雛飛翩翩。
春老偕雛嬉，秋老偕雛歸。穴栖慰我勞，野啄慰我饑。
青山自古不嘗改，幾度曾為王謝悲？
（這是用比、興手法寫的詩。寓意是：燕子自嬉，王、謝自悲；燕子不必為王、謝的衰敗而悲。燕子完全可以自主安排自己的生活。）
醉歌
門前積凍雪，及春徑不開。
此非僮僕慵，實無賓客來。
昨歲賣安車，今年馬虺聵①。
一春不知花照户，百日絕迹苔滿階。
繞梁燕子莫相笑，我有斗酒開素懷。
夢清習見陶元亮②，亦約子陵③相與偕。
縱然不續《搜神記》④，豈復盱豫思雲臺⑤。
六終⑥籍、萬年杯，太昭⑦與爾同生死，如以烈火親枯柴。
虚宇浩盪自可托，便化不須埋老骸。
（此詩是說，自己的餘生將閉門讀書。）
① 虺聩.：音hui_tui毁颓，《詩·卷耳》“我马,虺聩”；意為馬足病跛。
②陶元亮：即陶淵明。
③子陵：即嚴子陵：
④《搜神記》：晉，干寳所著的志怪書。
⑤雲臺：東漢皇宮畫圖貳拾八名將的地方。
⑥六終：注意“終”字上面有“竹頭”，是書的意思。
⑦太昭：作者自號。
謠偈
今年花笑去年花，東鄰人入西鄰家。
中秋月傲新秋月，順風鴉啄逆風鴉。
時事有得失，俗子争矜夸。
今日矜夸明日哭，萬物為君我為僕。
既知舍命博黄金，何不抛磚引白玉。
白玉何足奇，清虚當自知。積珍充六合①，與性不相宜。
我欲便辭天下去，虚中畜牝追侔尼②。
（首四句說各種悖理的怪現象。接下來說出現怪現象的原因是沒命地追求物質利益而淪爲物質的奴隸。最終自己要保持清虛恬淡的天性，追隨聖人涵養生機。）
① 六合：上下、左右、前後，即天地之間統稱“六合”。
②侔尼：即釋迦牟尼。
朱門公子二首
朱門公子耻讀書，懷抱黄金驕大儒。
争夸彝鼎出三代，浪市翰墨空五都。
五都翰墨天下重，公子得之不成誦。
長安卿相多故人，天子雖公亦徵用。
賣柴賤者朱買臣①，空有文章稱獻頌。
（此詩諷刺紈絝子弟不學無術出洋相；而無行文人卻攀附奉迎。）
朱門公子耻學射，選色徵歌花月夜。
街頭才試玉花驄，嬌痴幼女春思嫁。
嫁得長安輕薄兒，兢將羅綺樣新衣。
賜居鄧氏②千門弟，争逐楊妃一色旗。
何須更勗樂羊子，遠向中山清四夷。
（此詩諷刺紈絝子弟也不尚武，只愛選色徵歌；而時尚女郎則爭
相追逐，貪圖富貴；再也沒有像樂羊子的妻子那樣賢良而
深明事理，勉勵、幫助丈夫入山求學成才的女子了。）
① 朱買臣：西漢中大夫，未仕時以砍柴爲生，既仕后以文章顯，無實際才幹；后因事敗被誅。
②鄧氏：指鄧通，漢文帝的男寵，受賜銅山可以自己鑄錢；后餓死獄中。
錦江老嫗曲 聞母思兒日夜涕泣，至於咯血、至於折踵；昊天
不吊不鑒厥衷。忠孝一生竟成重罪，將不可作，傷如之何！（見《止園自記》）
終南女兒行——為張光奎夫人盧氏作
杲卿舌①，蘇武②節，終南③自古多遺烈。
男兒意氣激風雲，巾幗肝腸尚冰雪。
張夫子，懷經綸，不為天子為蒸民。
博浪欲椎不得遂，獨抱《陰符》思覆秦④。
其心孤，其手徒，逋逃之迹盈江湖。
如斯汲汲胡為乎？促之者誰夫人盧。
斷長機，烹伏雌；樂羊子，百里奚⑤。
乃文乃武將安之？成敗利鈍中心疑⑥。
夫人曰兮決稱易，一夫興楚申包胥⑦。
毋然泄沓羞蛾眉，夫子乃行東復西⑧。
一聲天下白，居然為雄鷄。
奪槊射雉⑨何足樂，豈若目見騰蒼犀。
飛龍翔鳳相追逐，金粟玉鏡明簪笄。自注○金粟山、玉鏡山夫人所生地也，有夫人山川生色。
（此詩是表彰婦女家屬在支持辛亥革命中的重要作用）
①杲卿舌：顏杲卿，唐，安祿山反叛時為常山（今河北正定）太守，起兵抵
抗，兵敗被俘，大罵安祿山；叛軍割斷他的舌頭，他還發出含糊
的罵聲，最終被害。杲：音gao上聲。
② 蘇武：漢武帝時出使匈奴，被匈奴扣留十九年始終不變節。
③ 終南：即終南山，在長安邊上。上述二人同張光奎一樣都是長安人。
④博浪，《陰符》：這裡用張光奎祖先張良在博浪椎擊秦始皇未成，又學會
兵法推翻了秦朝的故事，來比喻光奎的革命經歷。《陰符經》是
兵法書。
⑤樂羊子外出求學，一年后學未成而回家；妻子問他為什麽回家？答：想
念妻子。其妻正在布機上織布，就毅然將布匹剪斷，說學習就像
織布一樣只有堅持到底才能成功，像你這樣半途而廢怎麽可以
呢？樂羊子立即重出求學，終于成才。百里奚年輕時家貧，老是
守在家裏。其妻杜氏賢，鼓勵他出外闖蕩，於是殺了家中惟一的
母雞，拆下門閂煮熟了讓百里飽餐一頓，送丈夫出門。這兩個故
事比喻盧氏對丈夫的鼓勵和支持。
⑥中心疑：可能指光奎根據自己的條件是參加武裝鬥爭還是政治鬥爭，決
而未定。
⑦申包胥：春秋時楚囯人，楚危，赴秦庭哭訴搬來救兵，始保全楚囯。
⑧乃行東復西：据上文，可能張光奎為事業或出國奔走東西洋。
⑨奪槊、射雉：兩者皆是古代帶有遊戲性質的運動；優勝者常委觀摩女子所傾心，這裡指以才藝獲得妻子的歡心。
寒宵飮慰太貞
白月出峽大於井，朔風蕭蕭吹山影。
沙飛雪舞金銀團，長蛇下溪狐跳嶺。
我不堪此夕之愴凉，對酒欲酌心怏怏！
乃有幽燕女子不知愁，反覆為我調篌箜。
一揮再攏静復躁，二十五弦悲素秋。
初若官城唤鸚鵡，轉憶織女思牽牛。
遂令悲風霰雪不祛暖，銀壺沸酒温香流。
醉不知廟堂秉燭燒嘉猷，將軍寒夜抱兜鍪①。
醒不知邊陲地震來貔貅，狂飈急雨翻鵂鹠②。
男兒數奇老將及，豈復為世思百憂。
昔年關塞夢，如入醯鷄③甕。
縱能偶學祭遵之投壺④，清歡不解鬚眉凍。
况復幕中記室誻誻而問謀，帳下健兒痯痯而呼痛⑤。
不識此身薄，徒矜奇策中。
至今金甲銷為杯，酡顏入鏡朱紫薇。
古劍鑄作雙匕箸⑥，擇肥選骨揮如飛。
酌酒便飮數不計，恍惚側卧新羅幃。
桓文霸業何足貴，萬死不棄南之威⑦。
（此詩說醇酒婦人使自己得到片刻的忘憂。）
① 嘉猷：治国的好规划。《书·君陈》：“尔有嘉谋嘉猷，”蔡沈注：“言
切於事谓之谋，言合於道谓之猷。” 兜鍪 ：音dōumóu，古代作战的盔。
② 貔貅(读音:皮休)与麒麟、龙都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兽。鵂鹠：音xiūliú：
即猫头鹰、枭。
③ 醯鷄：醋上的黴點，古人認爲是小蟲子；醯音“西”。
④祭遵：東漢，颍阳（今河南许昌）人；云台二十八将之一。 投壶是古代
士大夫宴饮时做的一种投掷游戏。
⑤誻誻：音它，語言冗煩；痯痯：音管，疲憊。
⑥箸：筷子。
⑦南之威：春秋時楚囯美女南之威，也稱南威；晉文公曾被她的美色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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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兵歌
勸世人，仔細聼：士農工商都可作，不知何故來當兵？
上古時，兵即民：放下鋤頭入行伍，原為保囯護眾生。
三代下，道不行：國君視民如奴隸，驅使百姓爭人城。
一家榮，万家傾，腐儒助虐說忠義，列國互鬥三軍坑。
爲的是，一姓榮，保持祿位傳子孫。安樂人主焚臣民。
四千年，亂到今。群迷醒悟建共和，以囯為公真理明。
不為上，不為君，專為保囯才出兵，縱然身死雙目瞑。
諸將帥，稱公僕，平民僱他有厚俸，不是請來徒驕橫。
到今日，妄自尊；只圖保持富與貴，不與百姓謀安寧。
最可憐，我們兵，何故與他作牛馬? 骨肉親戚相鬥爭。
刀對頸，炮隊心；螻蟻尚且貪生命，何況兵卒還是人。
要退卻，問斬刑，究竟拼命為的甚？去與將官搶金銀。
非他養，非他生，丟了性命万不值，家中還有老母親。
兵有田，被他侵，一年十次派捐款，剖盡皮肉還抽筋。
錢到手，餉不清，只管將官吃得好，兵士一飽都不能。
高房屋，大園亭，盡是白骨與鮮血，換來供奉貪狠精。
戰死了，填路坑，畢竟為忠或為孝？黃泉路上都不明。
說忠烈，羞死人，他們私人爭權利，何苦掙斷牛版筋？
圖富貴，不得行，半年領得一元半，上回館子都還增。
若不幸，傷了身，要生不得死不得，斷手斷足會家庭。
工不作，田不耕，半世風光如何了，哭天無路誰哀憐？
親朋笑，妻子嗔，七十二行都不學，問你何故要當兵？
細思量，鼓眼睛，後悔遲了無可奈，死去活捉威將軍。
一世冤，三世沉，地獄無底坐不透，又見敵鬼來相尋。
我與你，無仇憎，何故一槍廢我命？說出理來饒你行。
你若說，聼分明，冤鬼不得便恕却，问你何故替人争？
这冤鬼，非别人，不是邻居即朋友，亦或還是老父親。
弟殺兄，戚殺親，軍陣之上不問姓，你說傷情不傷情？
若反罵，你當兵，兩個冤鬼一樣罪，刀山油鼎同施刑。
細思量，實在昏，當兵百害無一利，妄開殺戒生無明。
翻幾層，覆幾層，爲人需要討算定，強壯男兒休入營。
歸家去，理耕耘，生為良民死為佛，眼見國家成太平。
眾弟兄，留意聼：一齊跳出火坑去，世上無兵民自寧。
唱一遍，散一程；況無囯爭與外寇，中國全境無需兵。
興實業，講農林，家家戶戶衣食足，齊修大道成聖神。
（這首詩幾乎全是白話，爲的是便於士兵在軍中傳唱。其中提到將帥是平民僱來的公僕；以囯為公、建立共和真理明；只有爲了保衛國家才出兵，等等。充分反映了詩人的民主、平等思想。詩的句法是三、三、七、七四句一段，非常易記。）
五，五古
（五言古風。唐以前格律詩尚未完全形成。所以唐人把格律詩叫做今体詩或者近体詩，而把之前平仄、對仗和韻腳沒有嚴格限制的詩稱作古風。）
憶太史公
小臣亦非冤，漢法亦非嚴；
天欲脩《史記》，乃宮①司馬遷。
大人應運出，鬼神操其權。
安能聽放任？終日食复眠。
安能聽小成？將相數十年。
不然周無《易》，不然孔無《傳》。
囹圄②非懲奸，實以鑄大賢。
囹圄不森嚴，大賢不完全。
賢者在囹圄，亦若禾在田。
霜露飽晨夕，莖節為貞堅。
投艱自莫負，所在皆達觀。
（這是西征后在北京監獄中所作的詩；以司馬遷自比，把橫逆當
作磨練自己成就大業的機遇；所謂艱難玉成，是一種達觀的態度。）
①“宮”：是一種廢去生殖功能的肉刑，也叫腐刑。
②囹圄：即監獄。
孤臣詠水
臣心清泉水、臣樂滄浪水①、臣志朝宗水②、臣力一杯水。
不須魚得水，長釣富春水。飲馬河之干，深思答江水。
美人詠水
妾質在山水③、妾心古井水、妾愁春潮水、妾命朝露水。
情深東海水，淚落西江水。甘與柏舟④流，毋為馬前水⑤。
（這兩首詩押的是入聲韻，且用同一個字押韻；一連串的比喻，
詩意清新雋永；即在古代大詩人的作品中也難得一見。）
① 滄浪水：語出屈原：“滄浪之水清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可以濯吾足”。
② 朝宗水：水向東流，大方向永遠不變；故曰“朝宗水”。
③ 在山水：杜甫詩“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
④ 柏舟：語出《詩經·柏舟》表現一個内心堅貞的女性，在逆境中漂流。
⑤馬前水：漢，朱買臣未出仕前，遭妻嫌棄；后朱買臣做官回鄉，戲劇和文
學作品中描述其妻要求重新和好；朱則潑水馬前令其收覆水。
順時
落日不東行，秋雁不北去。
萬物貴乘化①，一生自隨遇。
海深未可填，夜長有時曙。
願言適虛懷，載笑祛千慮。
縱浪沮洳②中，蕭然見平恕。
（此言調整心態，隨順自然，面對人生。）
①乘化：隨順自然的變化；化者，造化也。
②沮洳：低窪的沼澤。
觀草
幽草藏素質，芝蘭吐芳心。
物情自本性，地德無淺深。
眾秀各不語，吾欲究其神。
華美動剪伐，陋劣常及春。
試問《養生主》，何以利吾身？
（此言萬物皆須各順本性，不可強求；華美的被人剪伐；陋劣的，人所
不取；反而得到保全。這就是《莊子·養生主》所說的道理。）
酒箴①
李白豪放姿，醉臥長安市。
堯夫②最可法，微醺即知止。
至若漢灌夫③，粗獷亦鄙俚。
縱無堯夫德，學李亦卑矣。
必與灌夫儕，靦然發深耻。
吁嗟哺糟人，昏醉須复禮。
（此詩自勸節制酒量。）
① 箴：一種帶有規勸性質的文體。
② 堯夫：即：邵康節，北宋理學傢，特精《易》數之朮。
③灌夫：即灌嬰，西漢大將，爲人粗野跋扈，獲罪遭誅。
遥月
遥遥出明月，皎皎階砌白。
悁悁游子懷，邈邈曷其極？
天高塞雲遠，樹寒星影滅。
孤鴻独何征？宵聲動顏色。
（此詩應作于北京獄中；說自己長夜不眠，
孤獨的幽思終宵不斷；仿阮籍的幽懷詩。）
白雲
白雲何停停，太華何鬱鬱。
跂彼①傷我懷，邈焉動遥溯。
遥溯在他鄉，忽如在西蜀。
錦水冽且清，伊人美如玉。
遐哉二三子，豈不念我独。
咫尺邈山河，悠悠亂心曲。
（此首也應作于北京獄中；是感舊懷人之作。）
①跂彼：語出《詩經》：“跂彼織女”，意思是彼此天各一隅。
春日吟
春宵發春情，春情深复深。
陽春興比興，興此渺無垠。
何以耀我目？厥①惟桃與荊。
何以悦我耳？厥惟燕與鶯。
何以慰我心？厥惟詩與琴。
何以開我懷？厥惟風與雲。
夜為李白燕②，晝為《梁父吟》。
可以沐滄浪，可以歌舞雩③。
此際真复樂，知者惟空明。
（此詩表現歸田后的春日，使人發自内心的恬淡舒適的歡愉之情。
但詩人並沒有忘記“風雲”，還像諸葛亮一樣抱膝長吟。）
① 厥：意思同于“其”。
② 燕：同宴。李白曾在春夜宴于桃李園。
③ 舞雩：語出《論語·先進》：“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
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思鄉曲一
我為蜀山客，少壯蜀山游。
蜀山在何處？白水清江頭。
白水何源源，清江何悠悠？
對此懷蜀山，駕①言兮焉求？
求為灩澦石，不逐清波流。
求為岷山柏，故土抱千秋。
求為錦江城，永結參天樓。
求為原上草，歲歲發梁州②。
梁州何蕪蕪？思之令人苦。
毋為梁州人，願作梁州土。
（此言思故鄉之土，即使囘不了故鄉，
也願死後歸葬故鄉，成爲故鄉之土。）
①駕：發語詞，無義。
②梁州：《禹貢》九州之一，包括今之四川。
思鄉曲二
西山石磷磷，其下水潺潺。
水石相薄擊，清風生我前。
青城在其上，中有不死仙。
胡為久羈遲，不得歸西山。
世有蓬萊島，不如故鄉好。
世有瓊瑶樹，不如故鄉草。
禽有鳳與凰，不如故鄉鳥。
人有聖與賢，不如故鄉老。
借問流離子，何如長枯藁！
（此言思念故鄉人；故鄉的一切都好，最好的是故鄉人；
做不了故鄉人的流離子還不如故鄉枯萎的草木。）
思鄉曲三
故鄉在何處？日暮雲封樹。
臨風望不見，卻憶來時路。
路上有寒山，路頭接古渡。
路外有啼猿，路傍多古墓。
秋風深樹鳴，啼猿夜如訴。
訴尽流離心，遊子不敢顧。
一曲斷人腸，恐向西風度。
（此言回望故鄉不見，回憶離別故鄉時一路上的淒苦
情景；折射出詩人希望重返故鄉的急切心情。）
富語貧
人生重富貴，富貴复如何？
富貴有至樂，況复羨者多。
噓氣動星斗，結屋連山河。
人間有明珠，天上無姮娥。
東堂張華筵，西堂揚清歌。
犬馬飫青籸，婢僕厭絲羅。
人壽無百年，胡為老《卷阿》①？
守仁若顏子②，雙鬢不及皤。
（這首詩模擬富貴人的口氣，說的是要在有生之年盡情享受。）
①《卷阿》：《詩·大雅·生民之什》中的一篇，本為召公告誡成王不要盡情
遊樂；此處是說人生苦短，不必限制自己的遊樂。
②顏子：即顏囘，他很年輕就死了。
貧答富
哀樂關心象①，操守決存亡。
鳧踁固自短，寧思如鶴長？
取精雖云多，四體奔且忙。
胡為象有齒，轉笑蟹無腸？
顏生②悟清寂，可以傲齊王。
商山臥野老③，函谷弔秦皇。
同為百歲梦，独复自夷傷。
焉知千古後，貴德不貴强！
（這是安貧樂道者的回答。）
① 心象：哀樂由心，而不取決於擁有財富的多寡。
②顏生：即顏囘。
③野老：即漢初的商山四皓——四個隱者。
寄內十首（此十首詩是寄給元配顏氏的）
結發共肝膽，恩愛如邱山。
援桴隨馬跡，舉案齊眉顛。
四體可割裂，此愛豈能遷？
我當作滄海，君當為深淵。
滄海不可竭，深淵不可填。
況复逅愍訩，意如繭絲纏。
我有衷腸語，洒涕為君言。
感此下心意，勉為貞與賢。
（此第一首為總綱，首言夫妻恩愛如骨肉不能分離；
然後引出“有語為君言”。下面的詩就是言語的具體内容。）
吾家素敦厚，九世力農桑。
鄉人重質樸，奕葉流清光。
曾祖性骨骾，志潔而行方。
祖父尚端穆，一生惟慈良。
父如婁師德①，而不較②强梁。
妙契在黄、老，至德未可量。
我生独穎異，有若錐處囊③。
先緒遂以隕，安得不永傷？
胡為逐雞鶩，轉失鳳與凰。
（此是祖述家世門風，因自己在外不能親自教育
兒子，希望妻子能把祖德傳承下去。）
① 婁師德：唐武則天時主管營田十多年，積穀甚巨；比喻父親因力
田成巨富。
② 較：同“效”。
③錐處囊：說自己像毛遂一樣是囊中之錐，遲早會脫穎而出。
我生如歘電，亦如露與霜。
廿七作干城①，三十而折傷。
大義雖凜烈，細行多自伐。
鸞鳳殺其羽，千仞不得翔。
感子勸慰厚，是用滌中腸。
君子貴有終，丈夫當自强。
業已誓金石，謂子無淒愴。
若非九折臂②，安得萬夫良？
請看兩鬢上，一莖未曾蒼。
（此詩說自己很年輕就建功立業，但因細節不檢點遭到挫折；
幸有夫人的安慰與鼓勵，今後立誓不再讓夫人憂傷；
而挫折使人成熟。結尾說自己還不老，前途正長。）
①干城：保衛國家的大將。
②九折臂：多次折断胳膊，经过反复治疗而熟知医理。
比喻阅历多，经验丰富。
父母皆愛子，吾家尤特奇。
實以得我晚，終老無他兒。
三歲在襁褓，便授無與之。
十齡書大字，學綴文與詩。
十七與十八，破浪乘鯨鯢①。
恐無見面日，常在斷腸時。
廿五返鄉井，初進豚與雞。
廿六作大將，廿八征極西。
流離無已日，豈不念烏私。
遥遥望西山，涕淚沾衣裳。
養子只如此，有若畜梟鴟②。
（此言自己是父母晚年得的獨子，從小備受父母的養育之恩，只因
“恐無見面日”所以要拜托妻子替自己盡孝道；引出下面的一首詩。）
①乘鯨鯢（乘輪船赴日本留學）
②梟鴟（一種猛禽，比喻自己是不孝子。）
生子不如女，養女不如媳。
子行女慰親，女嫁媳繞膝。
我生失奉侍，君當念琴瑟。
供養足恩義，承歡尽顏色。
宣兒日已長，含飴弄親側。
飛來雙鯉魚，含笑為親說。
言我近端謹，處事萬無失。
六經日以精，百行日以潔。
與人無愆尤，守身卻衰疾。
不久將來歸，永卜家人吉。
（此言父母因子行女嫁，只有媳婦在身邊含飴弄孫，
解讀我的家書，告訴雙親我一切都好，希望萬事平安，
身體健康，家人永吉，我不久就會回來。）
人生無所得，終老與道期。
衣食俱可廢，仁義不能離。
君子貴篤行，所恃在良知。
朝聞而夕死①，壽如天地齊。
願君念厥祖，得善終不移。
願君念吾祖，德養貽後裔。
直內以方外，身修而家齊。
儒者守一經，至死复何疑。
（此言希望妻子以儒家的仁義之道教育兒子。）
①朝聞而夕死：孔子說：“朝聞道，夕死可矣！
古人重作德，今人重作官。
安知巢許①輩，独在禹皐②前。
漢高慢群雄，乃复下商山。
光武畏子陵，承足不敢言。
千古有極貴，祇在貧賤間。
吾無淵明德，冀君陶翟③賢。
吾慕於陵子④，君卻微生湮⑤。
提甕⑥慰我心，詠燭⑦使我慚。
雖無種玉術⑧，亦足傲神仙。
（此詩是稱讚夫人的德行）
① 巢許：巢父和许由的并称。尧知他们有才能，先后要把君位让给他
们，避而不受。后因以为隐士的代称，或称颂高洁的志向。
②禹皐：禹和皐是名王與賢臣。
③陶翟：以追隨丈夫歸隱田園的古代賢女，比喻妻子。
④於陵子：楚王欲以於陵子为相，而不许，为人灌园。
⑤微生：像微生高一樣地堅守信約。
⑥提甕：汉人鲍宣的妻子桓少君喜欢打扮，鲍宣说：“这和我们的家境
很不相称。”少君乃去服饰，著布衣，常提瓮出汲，并修妇道。
⑦詠燭：唐詩，咏烛寄人：烛与人相似，通宵遽白煎。不应须下泪，只
是为人然。
⑧種玉：指羊伯雍种玉得妻。
古人重燕翼①，故乃得麟趾②
苟為國家謀，慎哉養厥子。
仲謀與李亞，我意不在此。
庭幃有懿訓，朱、程以媲美。
龐公知所貽，吾祖念厥妣③。
君出清門中，應已達此旨。
擁絮苟不慚，公養豈必仕。
日誦《考槃》④詩，奮焉以興起。
(此言祖上的積德，教育的重德，才能把下一代
培養成有高尚道德而不是追求富貴的人。)
① 燕翼：诒厥孙谋，以燕翼子。語出《诗·大雅·文王有声》毛传：“燕，
安；翼，敬也。” 孔颖达疏：“思得泽及后人，故遗传其所以顺天下
之谋，以安敬事之。
② 麟趾：語出《诗经· 国风· 周南》；赞美子孙繁衍，后人遂以麟趾喻子孙的贤能。
③妣：已故的母、祖母乃至女性先祖都可以稱“妣”。
④考槃：語出《詩·国风·卫风》：“考槃在涧，硕人之宽。“ 考槃（音盘）：盘桓之意。一说槃为木盘。硕人：美人，贤人。留恋山林生活的赞歌。
人事易流宕，白屋多苦辛。
吾生曆萬險，一飯常不寧。
鋒刃始暫脱，魚藥頻相驚。
漸桷以小憩，養真宜及辰。
君當結深意，念念在吾身。
一衣與一食，血汗尚淋淋。
勿為泄沓態，勿生浮靡心。
哀惋激大義，勤儉須日新。
敬姜論勞逸①，可以書諸紳。
（此詩進一步勉勵妻子）
①敬姜論勞逸：《国语》中有《敬姜论劳逸》篇，叙述鲁大夫公父文伯
的母亲——敬姜，对儿子的一番教训。文伯下朝回来看到母亲在织布，
就说母亲你怎么还在织布呢？我在朝廷担任高官，我的母亲还织布，让人看见了会说我的。敬姜说人必须要接受劳苦的磨练：“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一个人环境好，什么都
安逸，就非常容易堕落。
男兒重忠孝，女子貴節烈。
易室何足悲，相要在同穴。
遺恨自古今，深情苦離别。
會合無常理，乖睽見孤潔。
古人有羅敷，道回顯者轍。
古人有賢女，投梭而齒折①。
惟愛清節全，不惜羅裾裂。
願將冰雪心，堅如金與鐵。
（此以男兒重忠孝，女子貴節烈，與妻子互勉。）
①投梭而齒折：《晋书·谢鲲传》：“邻家高氏女有美色， 鯤尝挑 之，女投梭，折其两齿。”后以“投梭折齿”为女子拒绝调戏的典故。
感事
有來何遑遑？臨去還逐逐。
人無金石固，爭榮同草木。
朝封萬户侯，暮望九州牧。
浮雲無尽藏，安得有歸宿。
古人重買珠，今人重買櫝。
庖丁對文侯，斯言可三复。
（此言有來必有去，有生必有死；今人捨本逐末，完全違背
了養生之道；庖丁對魏文侯解釋遊刃有餘的道理，只有順應事
物的規律才能使解牛刀常用常新，其中蘊含養生的至理。）
鬼贈人
虛宇闊無際，神遊隨所之。
一有形骸羈，便同塵與泥。
鸞鳳累於翼，麒麟累於蹄。
百憂重聖懷，欲明翻自欺。
爾身自金玉，我視不如遺。
大愚曷有極？知者為心悲。
毋若豐其蔀①，覆以我為奇。
（站在鬼的立場上看，身體形骸是人最大的累贅；
只有抛棄它，才能神游無際。）
① 豐其蔀：語出《易》丰卦："六二，丰其蔀，日中见斗。"王弼注:"蔀，覆暧障光明之物也。"后即用"丰蔀"谓遮蔽。
人答鬼
至道在恍惚，執一奚以為？
魚龍說江湖，安知鴻雁飛。
浮沉信有適，幽明何所違。
如何憂具體，貴用析忘機。
大化匪克樂，藐躬寧自微。
未聞君独是，乃以我為非。
百歲詎云遠，不言而自歸。
（人的回答是：生死二事，不能執著一端；
貴在能夠“忘機”，任其自然。）
續寄懷二首
新月何人迎，殘月何人送。
明月靜無言，思人易成梦。
梦為雙鴛鴦，醒為孤鳳凰。
如何鄉梦短，轉恨别離長。
西望太華峰，半在青雲中。
上有仙人居，化作雙飛龍。
龍去不知處，青山尽如故。
與君山海盟，何必仙飛去。
（兩首俱是懷人，寫得委婉悱惻。）
示學者
俗儒尚呫囁①，晦義勞形神。
所鶩失真宰，成名不成身。
安知君子學，内己而外人？
莊老惟一虚，孔孟惟一仁。
堯舜不讀《易》，包犧②不識丁。
小器備百能，大道非六經。
有得在方寸，始覺誠則形。
心傳十六字，九德③備虞廷。
嗟我猶惛怓，誰識渭與涇。
獨抱此玄閴，脱略惟浮名。
仰天視白月，醇化結丹誠。
（此詩要旨謂：大道在于心、在於行，而不在瑣碎的文字字面上；
要做到這一點，必須辨別清濁，抛棄浮名雜念，正心誠意。）
① 呫囁：此句說，俗儒的學問只是語言文字上糾纏。
② 包犧：即伏羲：
③九德：古谓贤人所具备的九种优良品格。九德内容，说法不一。
黄俠仙招飮，數次皆不赴，自知疎曠然；近對
知交悉皆如此，因詩以答之。
黄侯約我飮，再却復再招。我近不出户，萬事輕鴻毛。
豈以吾子故，覆與天下交。君子一終始，心藏期久要。
往來無定轍，主賓皆不勞。出門偶相值，但飮樂今朝。
右手酌金罍，左手持蟹螯。既醉各解去，揮手長風遥。
君無一飯約，我無斗酒邀。飮酌信前定，酬酢非吾曹。
居易樂同人，願占初九爻①。
（此詩表達了詩人摒棄社交，潛心歸隱的決心。）
初九爻①（《易》乾卦，第一爻爻辭：“初九，潛龍勿用”）。
俗謠八首
為工不須作，為士不須讀；昨謁五侯門，今食萬鐘粟。
（此言只要走通權貴的門路，就可以不勞而獲。）
畫策不須全，見敵不須前。縱使抛金甲，猶能得玉鉉①。
（此言無能無勇之輩，即使打了敗仗，照樣無往不利。）
食羊須擇肥，食人須擇微。但探南海珠，莫採西山薇。
（此言有權勢者，欺侮小民，撈取錢財，毫無氣節。）
黄馬西其口，白馬東其首。六馬自為心，一車向誰走？
（此言在上者個懷鬼胎，政治迷失方向。）
冬農日思作，春農日思獲。兩地各荒蕪，豈為歲不樂。
（進一步用農作違時，比喻昏悖的政令不會有任何成果。）
畏首復畏尾，豢龍復豢虺②。鐵獸渺沉沉，金貂何煒煒？
（此言首尾兩端，賢人不用，哪裏會有政績。）
汲漏不補船，承露不鑿泉。但乞東家粟，誰耕南畝田。
（此是諷刺當局者，内政不修，專借外債。）
罘罳③不常牖，罝罟④不當藪。豈無天下才，坐看成老朽。
（防鳥的網沒有裝在窗上，捕獸的網不裝在野獸出沒的地方。
這不是因爲沒有人才，而是不用他。）
玉鉉：①玉制的举鼎之具；状如钩，用以提鼎之两耳。《易·鼎》：“上九，
鼎玉鉉，大吉无不利。”
②虺：毒蛇。
③罘罳：防鳥的網.
④罝罟:捕獸的網.
贈鈕惕生
我昔游東南，使君初及壯；相見約昆弟，所期非將相。
我今走西北，使君若無恙。勛名滿六合，謙德猶三讓。
仍宜一樽酒，偶談千古上。明月入虚懷，但俯不須望①。
聊解十年嘲，安知萬里浪？
（此詩表達了詩人的不勝今昔之慨）
①但俯不須望：此句是說自己只能埋頭當下，不能擡頭展望。
今日不見日
今日不見日，問日何所之？問日何所去？
日亦無所之，日亦無所去，只在東山西山間，墨雲萬裏不知處。倘能開茅塞，見日不須曙。
（此詩詩意同李白的“終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代閨思
羅騎千條絲，絲絲自糾結。妾心日萬轉，念念如初别。
當户理絲桐①，絲桐忽凄絕。開幃聆子規②，子規夜啼血。
懷抱明月光，光寒清夜長。情為漆與膠，命為參與商③。
明鏡久不御，照見發增素。昨日初見霜，今日滿頭霧。
路傍多老夫，陌頭多老嫗。衰朽相繼至，春去不可遲。
婦人無二天，君子阻兩地。以此長相思，愁來無間時。
不恐妾心瘁，只恐君不知。
（這是想像妻子在閨中對自己的思念，娓娓道來，淒惻動人。）
① 絲桐：指樂器。
②子規:杜鵑鳥.
③參商:二十八宿中的兩顆星，永遠不會同時出現。
懷唐蓂菮（唐繼堯）劉積之（劉存厚）李協和（李烈鈞）有序
清宣統元年，予與積之蓂菮協和别滬上，各言所志，三君曰：“必清中原”予曰：“既從戎矣，不可不效孫武子一戰報國；小試後即當遁迹蓬山，精求至道”於津，又為唐劉二子言之；於港又為二子言之。至今思之，天人之際，殆有因歟！
作歌贈三君。
求菇必種葑音俸，養松必得棟。黄口肆清談，白首駭奇中。
三子天下士，我則不足用。他山有賤石，而亦可磨礱音弄。
願為祖豫州，三子固伯仲①。獨我抱清虚，遠矚燕山洞。
自注○北京西山有孫子歸隱故洞。
及今鵬負天②，醯鷄③抱寒甕。文淵與少游④厥慮果不空⑤。
憶别如今日，作詩以為頌。
（與友人雖已分道揚鑣，但敍友情、表明志向而已。）
① 豫州：三人皆願效法劉豫州——劉備，恢復漢室。
② 鵬負天：比喻三子：
③ 醯鷄：自比。
④“老去文淵憶少游”不勝今昔之感。
⑤厥慮果不空：這句是說自己擔心的“以暴易暴”不是沒有根據的
體驗談四首
讀書不至勞，飮酒不至醉，好色不至淫，施與不至費。
心契於中和，志絕於還忌。雖非達節人，利仁亦云智。
（此言有節）
炫則見不足，藏則見有餘。用則見不足，養則見有餘。
静觀得所止，長樂惟清虚。窮達各殊致，而我皆于于。
反照得真宰，天下之廣居。
（此言藏拙）
養心心不存，放心心不去。由頣竟何若，達觀自隨遇。
道原不可道，求得失所據。無求以為求，中士苦不悟。
禾生南畝間，其長豈可助。成仁而無成，誰將博虚譽。
（此言無求）
達人匪不達，境廣心自淫。困人匪不困，物净心自靈。
所以志道者，往往無所營。俗士固不信，信俗豈能誠。
明夷明不夷，所利惟艱貞①。
（此言無爲）
①明夷：《易》之一卦，地火明夷；艱貞是解釋本卦的繫辭。此句的意思是在黑暗中堅持等待光明的到來。
示學者（又一首）
虚宇何洋洋，其大靡有極。人生競世務，與道遂不翕。
豈無性命樂，奈何阻茅塞。讀書晰庶理，多聞益滋惑。
相尚在文末，傲然以為得。開門納夷主，而不識為賊。
彼亦有褒貶，何嘗見黑白。衆聾訕師曠①，徒然觀其色。
所以上德士，淵澄守緘默。占賁薄小利，歸真懋懿德。
（這是批評見利忘義，認賊作父的偽學者。）
①師曠：古代音樂家。
醉歌
日罄百壺酒，如入江海中。横波忽盪漾，化為魚與龍。
四瀆皆瓊漿，九川納醇醲。微醺一吐氣，震裂三神峰。
諸天盡膽懾，况此東王公。群蝦避戰髯，六龜碎牙鋒。
快意即揮去，浩然跨長虹。蕞爾六合間，安能溷乃翁。
俗士以為狂，何者為中庸？滴水笑黄河，清濁固不同。
行潦且未見，矧②復論朝宗。命僕鑿酒泉，莫謂將軍窮。
饑來便乞食，不失古人風。
（此詩描摹酔后情景極富想象力，氣勢宏大，景象瑰麗；
塑造了一個成大事業而不拘小節的英雄形象。）
②矧：音審，“乃”的意思。
示學者（又一首）
經術有體用，世人不識途。學佛未見性，反唇譏大儒。
安知孔老釋，悉翕於中孚①。涉世以此法，遂乃成萬殊。
說水困溝澮，豈得見江湖。我聞論道者，反走而胡盧②。
千言敗一誠,百行窒一虚。吁嗟偽君子，不過詩書奴。
仲尼③欲無言，畏此迂拘徒。戕賊作仁義，安宅曠弗居。
何如信狂達，歸真含太初。
（這首詩也是批判“偽學炫俗”以至是非蜂起的假道學的。）
①中孚：《易》風澤中孚，中孚卦為誠信相感，信守中道，胸有成竹。
②胡盧：不知所云。
③仲尼：孔子。
魚喻哀成都也。時聞健者斫於中，故歌之。
蛟龍有大志，滄海為之枯。雄圗豈不偉，哀此無辜魚。
昔者泳清蓮，鱗鬐一何舒！自見玄黄血，蘋藻不得居。
赬尾寧足惜，愴懷將安趨？引頸乞貸命，問君欲何圗？
蚌蚧無所獻，剖脊留明珠。蟕蠵無所獻，瑇瑁輝名都。
璅蛣無所獻，附島青珊瑚。鱣鮪無所獻，腯脢羞珍廚。
不辭朘我膏，惟蘄恤我軀。不辭瘁我軀，惟蘄矜我孥。
天高雲路絕，使我長號呼。聞君有潜德，豈以無江湖。
大易示初爻，古道存玄書。八溟不自容，行潦哀吾徒。
無首育清和，自注○《易》見“群龍無首”，言能守柔不争，乃大吉也。瞻望來其蘇。昊天曷有極，版蕩奉三無①。
（此詩是詩人聽説成都有大魚被屠，有感而發。魚和各種水族都被人宰割殆盡，比喻百姓受權勢的欺壓；盼望版蕩一切醜惡現象，真正奉行"三無"的道德。）
①三無：古人說：“德奉三无”即：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
養鷄
平居樂細務，鷄鶩盈我庭。短羽方參差，依人亦何誠。
握粟便來就，充膆非倒瓶。微物信易足，憚彼大人心。
勢欲傾天下，誅求烝不停。所以鷄鶩逸，民則苦於兵。
仁暴奚所違，賢者亦有争。縱意以自絕，豈徒外其形。
不如一寸雛，乃有千古名。
（從養雞這樣的生活小事，聯想到以強淩弱的社會現實。）
種禾
種禾春長耕，未秋不憂獲。稚子當盛夏，欣然羡莞蒻①。
同為一水土，粲者何灼灼。安知天所負，修生契幽約。
大才會應晚，虚盈速雕落。潜真洽氣運，順德征素樂。
東家稑滿囷，我穜世所薄。但抱性命和，貞孚終自若。
不為宋人勞，有懷在遐索。冬藏衆所驚，淡焉保清恪。
（此言沒有平常的辛勞，哪會有實在的收穫。）
①莞蒻：莞和蒻是两种编席的蒲草。借指用蒲草编的草席。
聞歌
薤露①古不作，今人重高歌②。下里亦瀏亮，中心知謂何？
燕丹尚氣節，易水揚清波；知己累身命，感義傷天和。
我行吹落笳，樵牧相經過。朝從白雉飛③莫雜牛羊訛④。
珍鳥懷好音，西山多網羅。
（通篇就各種歌曲抒發自己不同的感想；最終歸結為，
衆多的網羅迫使唱“好音”者不敢發出聲音。）
薤露：①《薤露》、《蒿里》，并丧歌也。言人命如薤上之露，易晞灭也，亦谓人死，魂魄归乎蒿里。
②今人重高歌：這是因爲死於非命的人多了。
③白雉飛：“雉朝飛”也是古歌曲。
④莫：通“暮”。牛羊：詩經中有“日之夕矣，牛羊下來”的民歌。
五，七古（七言古風）
城望
城上太陽白如月，城下荻花飛似雪。
城頭觱粟①起驚霜，城外楓林落腥血。
笳鼓喧天腸斷聲，風雲滿地傷心色。
幽燕壯士皆澘然，況乃飄零異鄉客。
（此言在冰雪中守衛邊城的將士們的感觸。）
①觱粟：一種類似于直吹的簫的樂器。
訓子
生不願汝為孟璞玉，功名邁父寧西蜀。
又不願汝為李潞州①，襲我寳劍封公侯。
百年將相何足數，冠蓋紛紛等塵土。
龐公昔日歸鹿門，父子依依老農圃。
汝莫羡李家亞子化為龍，曹氏黄須猛如虎②。
竊鈎竊國盡萑苻③，幾見高瞻燭千古。
文王能演《易》，公旦④纘其緖。孔伋⑤作《中庸》，斯謂光厥祖。
吾家自有三畏齋，願汝終身守其魯⑥。
（詩人不願意自己的兒子繼承父業，立戰功、覓封侯；
而希望他成爲有益於世道人心改善的學者。）
①李潞州：孟，李皆宋代將領。
②曹氏黄須猛如虎：曹操有個兒子因鬚髮皆黃，故人呼其為黃須兒。
③萑苻：指盜賊。
④公旦：即周公。
⑤孔伋：即子思，孔子的孫子，作《中庸》。
⑥守其魯：蘇東坡詩：“我願生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壯歌（見《止園自記》）
戲擬村農俚歌
梅花開時賓滿堂，主人有酒烹羔羊。
户外山光閑且靜，甕頭春色青复黄。
羊肥酒滿梅花馥，農家世界如羲皇。
桃李芬芳自上枝，柳陰深處亂鶯啼。
傒童陌上看新燕，蠶婦桑間養蝶雌。
只待西山落春水，便從南畝和春泥。
春草平湖柳如翠，春魚鼓浪春禽戲。
江漲春潮光照天，花落春隄香滿地。
此時帶月荷鋤歸，農家自有農家致。
大麥黄時布穀忙，浪滾郊原金翠香。
黄雲世界家家樂，綠野山莊户户忙。
飲和食德知多少？農家自備農家糧。
石榴花紅秧莖長，鱉壯魚肥蛙滿塘。
翡翠天成朝氣爽，笙簫時奏晚風涼。
始知裴度①忘卿相，最好風光綠野堂。
翠滿天池風動荷，香清色潤照淩波。
天翻兩面日沉碧，霞映五雲星落坡。
披起簑衣釣明月，伴以羲之金頂鵝。
銀河高耿星明明，桐葉分陰香蕙沉。
紅蓼岸頭雙鷺立，白蘋池上幾鷗行。
農家日教農家女，巧線穿成繡畫屏。
南山有草草萋萋，薄言刈之飼我羝。
羝肥草尽南山兀，曰惟改歲方及期。
春醪發甕多且旨，籩豆有且歌鳧鷖。
南山有草草莫莫，犁牛之子騂且角②。
短笛一聲春草堂，便是農家九韶樂。
饁彼南畝③脩我觴，綠簑臥倒春風郭。
荊箸匏飄瓦壺酌，農家不用鸕鶿杓。
茅簷篳户青竹籬，農家不慣麒麟閣。
農家樸素是農家，農家自有農家樂。
豆羹草具青藜藿，農家不飲瓊漿酪。
簑煙笠雨臥雲霞，農家不受勳名絡。
公侯伯子農不知，農家自有農家爵。
堯舜劬勞湯武戰，衛霍勤邊比干諫。
天下紛紛卻為誰，農家不與人家羨。
含餔鼓腹耕我田，農家自飽農家饍。
南有嘉魚蒸然罩，罩而不得訕且笑。
農家得失輕如塵，農家道德農家劭。
非道非儒非釋伽，農家自有農家妙。
農家不學而能歌，農家之歌清且和。
生成口舌原天性，笑爾詩書空自多。
仲尼不食長沮粟，縱有靈心當奈何。
南澗之水清且流，薄言挹之飲我牛。
我牛之德如偃鼠，自知滿腹回其頭。
歸來掛角南華④熟，短笛無腔傲五侯。
厭浥行露清朝走，從之者誰惟蒼狗。
種瓜自有桑下兒，織麻自有機中婦。
農家食力是農家，農家自有農家守。
白麻半撮生千帚，麵麥一升收五斗。
生成天地不居功，報穡何須謝高厚。
世人張口待農家，農家自養農家口。
鱣鱣發發麗於罶，溉之釜蠶酌大斗。
心閑體胖是農家，漫把金罇祝黄耈。
取之不尽用不窮，農家又伐農家笱。
荊釵布裙村中婦，蓬頭大耳真真醜。
綠珠顏色倘如斯，金谷⑤芳春是誰有？
可憐傾國與傾城，農家自有農家偶。
江上清風山間月，取之不尽用不竭。
紫陌從來不誤人，青山到處堪埋骨。
早知修短世人爭，何不朝朝待明發。
人生百年一半睡，倘得長醒二百歲。
既知長醒不如眠，便是死生何足畏。
從來說死是長眠，空惹家人落清淚。
農家有歌歌滿山，山高竊聽來神仙。
神仙縱辟農家穀，尚着農家數尺綿。
農家自食農家粟，不是農家空說廉。
農家有歌歌動江，江深竊聽來龍王。
蛟龍恰似農家畜，農家用雨蛟龍忙。
驅天遣地是農家，農家之貴農家忘。
農家有歌歌遏雲，雲中竊聽驚鬼神。
鬼神不受農家惠，問爾蒸嘗何所陳。
農功農德包天地，何處農家非聖人。
太平太平天下樂，農家始有農家作。
皇皇元首殫憂勞，穆穆百工咸欽若。
願以農勞報國恩，農家早納農家粟。
有農有農負其禾，何以將之修我戈。
我戈戰罷多憔悴，不如農子常清和。
願以我戈鑄鋤鍤，莫待無戈空作歌。
農家有食農家飽，農家不夭農家老。
有如桀溺傲文宣，豈但龐公笑劉表。
農家歸去尚為農，公侯一敗如蒿草。
（這是一幅生動活潑的農村風土人情畫的長卷。在農村一年四季
自然背景中，男女老少的勞作和生活，辛苦和收穫，娛樂而和諧；
詩人從中深刻地感悟到人生的真諦，擺脫了物欲，了脫了生死。）
①裴度：中唐時的賢相。
②犁牛之子騂且角：語出《論語》意思是平庸的父親也會有卓越的兒子。
③饁彼南畝：語出《詩經》，意思是給在南畝耕作者送酒飯。
④南華：即《莊子》；唐朝尊《莊子》為《南華經》。
⑤金谷：綠珠住的地方，為金谷園。
六，五絕（五言絕句，以下為近体格律詩。）
樹木
拔去三年榿，重栽萬歲松。
從來青眼客，不羨黑頭公。
（此言要像種樹一樣培養耐得長期艱苦的人。）
（上平聲二冬韻）
懷黄石
江月明如許，懷人思不來。
空留一片石，歲歲點蒼苔。
（懷念黃石公這樣的高人；有感而發。）
（上平聲十灰韻））
七，五律（五言律詩）
感懷
大陸何覽敢①？斯人敢棄捐。
國情殊蠢蠢，我意益拳拳。
有志須填海，無權慾陷天。
滿腔懷惻怛，甯忍惜殘年。
（晚年尚念念國事）
① 覽敢：二字都有單人旁，但電腦字庫無此字；
其中后一字讀若“陷”，可通一先韻。
（下平聲一先韻）
送唐蓂菮（唐繼堯）劉積之（劉存厚）赴滇練兵
有虎睨金馬，無龍護碧雞①。
滇池營百雉②，滄海召雙猊③。
捧日懸霄漢，追風蜚駃騠④。
應移銅柱跡，遠樹佛蘭西⑤
（此是說要把侵略者趕回老家，紀念勝利的銅柱要建到法國去。）。
（上平聲八齊韻）
①金馬，碧雞：金馬、碧雞都是雲南有名的景觀，現在遭到了外敵的覬覦。
②百雉：本意是筑城牆，這裡是指加強邊防。
③雙猊：猊是獅子，雙猊比喻唐、劉。
④蜚：同飛。駃騠：是駿馬。
⑤佛蘭西：法國。
自題同胞小照
深愛鐘毛裏①，多情戀畫圖。
摧心嫌独木，倚肘此雙瑜。
偃蹇慙巾幗，低徊屬女須②。
一肩家國重，不忍聽淪胥③。
（此是說為囯前驅，不忘姐妹情深。）
（上平聲七虞韻）
①深愛鐘毛裏：東坡妹額廣而如凸。東坡嘗戲之曰：“蓮步未離香閣下，
梅粧先露畫屏前“妹即答云：“欲扣齒牙無覔處，忽聞毛裏有聲 傳”以東坡多鬚髯故也。“毛裏”是蘓小妹調侃哥哥蘇東坡鬍子太多的話，用在這裡表現了與姐妹的親昵之情。
②女須：陪伴並侍奉屈原的年輕女子。
③淪胥：結句說自己不忍看到國家的淪喪，而告別姐妹上前綫。
桂林城中冒雨立馬独秀峰危崖觀雁五近一首（見《止園自記》）
桂林贈陸幹卿
將軍善野戰，歔氣平八荒。
鷹揚摶龍虎，兔脱崩金湯。
辟地苦追逐，定遠參翱翔。
牖民似保赤，逐寇如毆羊。
碧眼震餘威①，卷甲歸窮鄉。
大功昭震旦，正氣扶乾綱。
後勁不可冀，前途空斷腸。
金牌十二轉，鐵甲三千忙。
税②鞍歸去來，庶士操壺漿。
敬公非慕勢，愛此肝膽良。
安得賦同袍，為國開新疆。
（陸幹卿就是陸榮廷。從詩句看也是歌頌他
打敗了西方入侵者，後來也被當局者所阻止。）
（下平聲七陽韻）
①碧眼震餘威：這句說餘威震懾了碧眼——法國侵略者。
②税：意思同“脫”。
西征寄內
紅顏愁短别，白日苦長征。
塞外萬人敵，閨中千里情。
秋風團冷被，春色動懸旌。
不得封侯印，安知虛譽輕。
（此詩是說建立功業而而後捨棄功業，纔是真正的大丈夫。）
（下平聲八庚韻）
西征抱病
抱病經三月，提軍越萬重。
武鄉愁氣短，留守苦心雄。
微命复何惜，孤忠誰與同。
莫將余食少，傳語到西戎。
（自比諸葛亮在五丈原得病，不願意上敵人知道自己“食少事繁”。）
（上平聲一東韻）
瘞卒
氣觸西山瘴，骸封北塞泥。
顧余身尚病，送子意偏疑。
馬革心雖尽，狐丘首不移①。
安能見父老，還與去時兒？
（埋葬了自己爲國捐軀的戰士，無限的感嘆，
不知道回師之日如何面對他們的父母。）
（上平聲八齊韻）
①狐丘首不移：狐狸在外死去，還要將頭對準自己的老窩。
奏凱
天將動貔貅，風雲關塞秋。
鳥蜚千里絕，馬到百蠻收①。
兵氣平西域，忠心拱北州。
歸途懷玉斧②，無复畫鴻溝③。
（此詩是說西征的勝利，使國家避免了領土分裂的危險。）
（下平聲十一尤韻）
①百蠻收：杜甫詩：“碑到百蠻開”；此是說西征軍一到立即平定了
少數民族地區。
② 懷玉斧：说的是自己不像宋太祖赵匡胤在平定四川之后，手持玉斧
沿地图的大渡河一划，说：“此外非吾有也。”意思是宋朝再不
要大渡河以外的地方。
③畫鴻溝：《史记·项羽本纪》：“ 项王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這裡的意思是指國土分裂。
勗巴安守將顧占文昌都守將彭日昇（見《西征紀略》）
題平西橋
鐵索橫江水，金戈出塞門。
天心驕將帥，人力鎖乾坤。
入穴虎可得，臥波龍欲奔。
臨橋叱飛馭①，此去百蠻吞。
（出征途中的豪言壯語。）
（下平聲十三元韻）
①臨橋叱飛馭：這句是說大呼一聲讓平西橋像龍一樣飛騰，
自己駕馭着牠去完成功業。
瀘定橋單騎定亂後，收集叛兵、整軍而渡。
棨戟①雷霆動，旌旗日月忙。
我方慕關羽，人亦拜汾陽②。
雨後胡塵淨，風前漢幟揚。
瀘江今再渡，應縛夜郎王③。
（此詩在平定内亂后，再次宣示必勝的決心和信心。）
（下平聲七陽韻）
①棨戟：是將軍的儀仗。
②汾陽:指汾陽王郭子儀。他不但平定了安史之亂而且威震囘鶻。
③夜郎王：古代西南山區的小囯，夜郎囯，閉塞自大。
八陣圖
治蜀功猶在，吞吴事不成①。
惟留兵馬跡，長使鬼神驚。
月暗臣心苦，天高鶴唳清。
誰憐我癡拙，梦想尚群英。
（指責劉備，惋惜諸葛亮，也復自惜）
（下平聲八庚韻）
①吞吴：杜甫《八陣圖》詩句：“遺恨失吞吳”；劉備不聼諸葛亮的
勸告決定滅吳報仇；結果大敗而逃；諸葛亮在兵力不足
時勉強以八陣圖擋住東吳追兵。
望江樓
嚴公留盛跡，風景尚超然。
龜畫城如月，翬飛地接天。
樓吞三峽水，簾卷五湖煙。
望到青山外，茫茫何處邊！
（這是詠懷嚴武留下的古跡）
（下平聲一先韻）
岳王墳
巍巍岳王墳，靉靉①生愁雲。
倘令達所志，誰能撼其軍。
涅背②猶憐我，傷心怕弔君。
灑尽西湖淚，斜陽又已曛。
（懷念岳飛，也感嘆自己和岳飛一樣功敗垂成。）
（上平聲十二文韻）
①靉靉：云盛貌，引申为浓厚或树木茂盛的樣子。
②涅背：冤枉，即今所謂“背黑鍋”。
荊州城
兵馬下荊州，英風指日收。
雲長①心似鐵，氣短血為流。
君相能青眼，將軍可斷頭。
《春秋》吾最愛，讀罷羨君侯。
（關羽雖以英雄氣短而失荊州，但他堅持
《春秋》大義，為詩人高度敬仰。）
（下平聲十一尤韻）
①雲長：即關羽，字雲長。
苦吟
征雁歸南嶽，愁人錮北廷。
不教生羽翼，徒使寄伶仃。
灑淚懷烏鵲，傷心詠鶺鴒。
梦隨明月去，直上錦江亭。
（這是在北京獄中所作，表達了對家鄉，父母和姐妹的無限眷戀。）
（下平聲九青韻）
夏日獄中
失道臣無狀①，回天事不能。
只今看艾虎，猶使憚蒼鷹②。
愛日傾肝膽。自注：冬日可愛懷惠也、夏日可愛懷刑也。臨風愧股肱。
不堪腸斷處，微月照鬅鬙③。
（英雄被困，壯志難伸。）
（下平聲十蒸韻）
①失道臣無狀：上面的錯誤，縂要怪下面的替罪羊。
②艾虎，蒼鷹：兩句說自己雖身陷囹圄，威名猶使敵人害怕。
③鬅鬙：散亂的頭髮。
游萬牲園有感
信步游西郭，頻來御苑中。
密花潜日景，疎樹動天風。
雕鶚樊籠狹，鷾鴯①天地空。
浮生亦如此，不復問窮通。
（萬牲園就是現在的動物園；剛剛出獄的作者，
面對関在籠裏的動物，當然會有無窮的感嘆。）
（上平聲一東韻）
①鷾鴯：音意而；燕子的别名。
困極有感
虎伏不厭穴，龍飛須上天。
道宗三代上，文紹八家前。
孔孟去已遠，拿華非我先。
會當闢奇境，獨拔五千年。
（解釋見前言）
（下平聲一先韻）
八，七絕（七言絕句）
憶錦江
錦江城上桃花樹，尽向遊人歲歲開。
倘使東風不相阻，明年應過灩澦堆。
（灩澦堆是長江三峽中的險灘，此詩表現了詩人對未來的期望。）
（上平聲十灰韻）
看山水偶成
細雨輕風動白楊，淡山無際水流長。
芳洲不住神仙跡，惟有鴛鴦列幾行。
（表現了詩人“只羡鴛鴦不羡仙”的現實主義精神。）
（下平聲七陽韻）
晚次白帝城
日落天高山樹涼，星光漁火照瞿塘。
可憐白帝英風尽，不及黄粱春梦長。
（對爭權奪利者的委婉批評。）
（下平聲七陽韻）
囚中偶號二絕
鎖尽春山無限顰，征袍不舊赭衣新。
九天日月開金甲，萬里浮雲負葛巾。
（對冤獄的不平，暗示自己將來要退隱。）
（上平聲十一真韻）
雪上蒼頭髯上唇，歸時不是去時身。
自非空谷無心草，安得人間不老春？
（愁人易老，青春不再，感嘆無窮！後面兩句深刻雋永，堪稱絕唱。）
（上平十一真韻）
九，七律（七言律詩）
西征夜行車
月到天心馬到山，驚霜無間撲刀環。
呼寒戰士猶枵腹，盼捷將軍未解顏。
廿八年華今夜老，三千迢遞幾時還。
東岩壘靜西嚴急，知是前鋒破虜關。
（描寫前綫的緊張肅穆氣氛，中夜飢寒，軍情緊急，前鋒破敵。）
（上平聲十五刪韻）
大覺悟
昔時有我原非我，以後之今不是今。
一世計今無一刻，何勞問我是何人？
惟將死趣存生趣，落得虛心養實心。
悟到空空最空處，更於何處覓真真。
（此詩深得禪味，頸聯上下相對又本句自對，死、生、
虛、實對得很工，是一副佳對。）
（上平聲十一真韻）
里塘獵後入吴王廟觀戰袍
邊城黄草自蕭蕭，征馬長嘶壯士驕。
映日龍蛇開甲胄，折風雕雁試弓刀。
受降城上遺碑古，望敵樓頭秋氣高。
古來將帥知多少？空有吴王賸戰袍。
（觸景生情，對歷史上為囯犧牲的將士充滿同情和景仰。）
（下平聲二蕭韻）
解職對簿
奔走頻年一梦中，醒來惟見六塵①空。
三思祇覺多遺恨，百戰何曾有寸功。
福慧②漫從忙裏逐，文章都是苦愁工。
平陂曆尽人將老，忍把前途問塞翁。
（這首詩告訴人們，人生的感悟都是從大起大落得經驗中得來的。）
（上平聲一東韻）
①六塵：佛學術語，指色尘，声尘，香尘，味尘，触尘，法尘。
②福慧：佛學術語有“福慧双修”；即，福德与智慧，都是创造人生
幸福快乐的主要条件。
錦江
錦江如練日如梭，騎馬驅車幾度過。
秋草杜鵑紅樹冷，春風燕子白雲多。
龍為世出今安在？鷗與人親意若何？
最愛百花潭下水，攜來童冠濯清波。
（面對錦江的春風秋色，還是學孔子與弟子們浴乎沂，舞于風吧！）
（下平聲五歌韻）
釣隱
青山長在水長流，卷甲歸來事事休。
紅日影隨江共逝，綠簑人與竹為儔。
百年彈鋏成何用？一日敲針自可求①。
遥憶子陵千古上，此生無复事王侯。
（歸隱生活也不免有無奈的感覺。）
（下平聲十一尤韻）
① 彈鋏，敲針：。鋏是劍。《史記·孟嘗君列傳》記馮驩彈鋏而歌，表示對待遇不滿。 孟尝君一一满足其要求。于是冯为孟尝君谋划，营就三窟。敲針：杜甫《江村》詩： “ 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自去自来梁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做钓钩。多病所须惟药物，微躯此外更何求。”
感懷
古柏祠堂接戍樓，將軍空憶武鄉侯。
曾將蜀馬驅胡馬，更見牦牛走木牛①。
八陣②雲煙千古恨，三邊烽火萬家愁。
歸來羽扇吟梁父，一曲清風江水流。
（懷念諸葛亮。但諸葛亮一直操勞到死，自己還有
歸隱林下的悠閒日子，也是一種幸運。）
（下平聲十一尤韻）
① 木牛：即木牛流馬，諸葛亮發明的一種省力的運輸工具。
②八陣：即八陣圖。
獄中感懷四首（見《止園自記》）
獄中夏日
渡瀘空憶枕金戈，薏苡明珠①月滿馱。
數點榴花開碧血，半窗槐色隱菁莪②。
天邊蝶梦驚蛛網，雲外鵑聲感雉羅③。
何時得隨周茂叔，永依濂洛種新荷④。
（戰爭和冤獄都成爲過去，還是追隨先賢潛心研究人生的哲理吧！）
（下平聲五歌韻）
①薏苡明珠：東漢大將馬援，從交趾得勝歸來，買回來許多薏苡米；
被人誣告為珍珠。
② 菁莪：出自《诗经》。“莪”属草本植物,“菁”形容其茂盛貌;
“菁莪”,比喻人才。
③雉羅：捕捉鳥獸的網羅。
④ 周茂叔：即周敦頤。濂、洛：濂是周敦頤，洛指二程，既程顥，程頤。
感關岳並祠而作
龍虎精神牝馬純，雙峰遥峙氣嶙峋。
西來上將空三國，南渡中興第一人。
志入風雲依故主，心如日月照蒸民。
乾坤不老英雄在，毋令千秋悵獲麟①。
（對関、岳推崇備至，使他們使《春秋》大義傳承
了下來。頷聯對二人的評價相當中肯。）
（上平聲十一真韻）
①獲麟：孔子修《春秋》，聞獲麟而絕筆。
贈良玉樓四首
枇杷門巷玉人家，粉黛紛紜斫燭花。
閱尽群芳皆白眼，乍驚孤豔拂紅牙。
鴛鴦独宿香衾冷，翡翠雙拖舞袖斜。
我欲自為仙子婿，一生長與飯胡麻①。
（此首說自己獨具隻眼識拔玉樓。）
（下平聲六麻韻）
①胡麻：唐詩：“胡麻好种無人种，正是歸時不見歸。”
這句是說自己將于良玉常相廝守。
秋月春風無限情，酒闌書劍任縱橫。
自知此意甘頹倒，且喜今朝值聖明。
不是東山能濟世，也因蘄國厭談兵①。
美人名士堪千古，何必干戈誤一生。
（此首是說得到玉良，即使失去功名也不為憾。）
（下平聲八庚韻）
①東山：指謝安石，他曾挾妓隱于東山。蘄國：指韓世忠，
他的如夫人梁紅玉是妓女出身。
仿佛芳情不自持，夜涼人靜語深時。
風前玉樹①常依我，月下金針更度誰②。
未無青眼憐雙璧，間有真心着兩頤。
惆悵天涯淪落意，青衫紅淚一淒其③。
（此首說與玉樓同病相憐，感情篤好。）
（上平聲四支韻）
①風前玉樹：形容人风度潇洒，秀美多姿。
② 金针度人：意思是把高明的方法传授给别人。
③淒其：《诗经·邶风·绿衣》：“凄其以风”淒涼悲傷。
一去韓王再不來，每因風月憶陽台。
自知紅玉空千古，敢謂明珠吝十枚。
遺恨有時歸石鏡①，消愁無計酌②金罍。
英雄易老名花萎，誰是風塵奪錦才③？
（這是年老時回憶往事，既慰玉樓，也慰自己。）
（上平聲十灰韻）
① 石鏡：杜甫《石鏡》：“蜀王將此鏡，送死置空山。冥寞憐香骨，提攜近玉顏。眾妃無復嘆，千騎亦虛還。獨有傷心石，埋輪月宇間。”所詠石鏡典故是說古代蜀國，有一丈夫化為女子，美而豔，蓋山精也。蜀王見而愛之，納為妃。不久逝去。蜀王哀慟逾恆，乃遺數千之眾，擔土作冢，蓋地數畝，高七丈，上立一石鏡，厚五寸，徑五尺，瑩澈照人。
②金罍：語出《詩經》：“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意思是，我姑且用这金樽来斟酒，以免总是感伤。
③ 奪錦才：夺锦即夺锦袍，有争夺锦袍的才学。形容才华超群，后来居上。出自《新唐书·宋之问传》。
感時二首
四海争傳衛國家，蕭牆猶是起悲笳。
百年小醜皆天虎，千里雄藩尚井蛙。
擊楫將軍看劍戟，憂時居士泣琵琶。
淪亡此日羞馴致，不許中原一矢加。
（此詩是面對日寇的侵略和囯共相爭所發出的感嘆。）
（下平聲六麻韻）
不堪蹂躪是蒼生，無那英雄好舉兵。
徒說祖龍難霸王①，未聞陳涉即干城。
詎憐兄弟操戈逐，却為豺狼倒屣迎。
一將名高枯萬骨，將軍且莫慕虚榮。
（這是對内斗的反感。）
（下平聲八庚韻）
①王：王讀作旺。
春興
東來風静帶丹青，亂染春山作畫屏。
紫霧漸迷千樹嶺，綠陰徐上八椒庭。
凌雲虎目睨丹杏，映日龍顏照翠蓂。
惟有勾芒①嫌寂寞，更將歌舞教流鶯。
（此詩描寫初春的景色相當生動，東風好像
是一枝畫筆，划出了春天並分的顔色。）
（下平聲八庚韻）
①勾芒：是伏羲氏四个儿子重、该、修、羲中的老大。伏羲氏将他委派到东方，东方属木，因而又称木官，也是春官。
密雲
誰裁綺錦貼天浮，淡墨横拖雨欲流。
遥落崑崙收野馬①，密填河漢接牽牛。
雁聲歸去難尋路，蜄氣飛來易入樓。
獨有乘風王子晋②，玉笙時在古城頭。
（寫景細緻入微，濃雲密布，將雨未雨，風卷煙塵，天迷河漢，
雁失歸路，飛蟲入樓，惟有神仙，逍遙吹笙。）
（下平聲十一尤韻）
① 野馬：颶風卷起的浮塵；語出《莊子·逍遙游》。
②王子晋：是周灵王的太子生性好道。灵王二十二年, 王子晋游于伊水和洛水，遇到道士浮丘公，随上嵩山修道；乘白鹤而飛仙。
燕都懷古二首
玉河珠浦毓氤氲，兩祀空經念五君①。
表道榆楊傷翠蓋，守宫桃李吊朱墳②。
檀山舊事春風馥，柴市新愁獨照曛③。
最恨北平防不得，至今長憶漢將軍④。
（清兵入關，北京失守，遺恨三百年。）
（上平聲十二文韻）
① 明清兩朝，共有貳拾五個皇帝居住北京。
②守宫，朱墳：守宫，即壁虎；朱墳，指崇禎皇帝的墳墓。
③檀山，柴市：檀山，指檀香山，暗指孫中山的辛亥革命；柴市：南宋文天祥抗元失败，就义于燕京柴市口。
④漢將軍：西漢多名將，以至“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
銅門不是舊潜廬，指點叢篁失遂初。自注○大興有遂初堂。
武略徒傷孫子洞，幽情惟愛賈生居。自注○近京有賈島遺迹。
愁胡幾度看長劍，望蜀頻經檢故書。
誤宅争名朝市地，江湖遥思武陵漁。
（北京的一切使人失望，還是學陶淵明歸隱。）
（上平聲六魚韻）
居京懷邵康節故里
聞道堯夫出上京，北門煙草競芳馨。
生王尚在人誰識，死士曾居地亦靈。
入夢久因縈洛水，招魂親為出郊坰。
可憐末學談經世①，徒使皇猷照汗青。
（此感嘆學術後繼無人，無行文人則行騙朮。）
（下平聲九青韻，首句用鄰韻）
①邵康節，字堯夫，著有《皇極經世》；末學流為占卜朮。
贈周翔威將軍駿二首
六年征迹滿疆場，三十專城白面郎。
入穴後軍稱虎變，自注○川兵既變予借將軍兵百人入亂軍中乃能戡定。鑿崖先兆屬鷹揚。自注○將軍大書飛將軍三字於渝岩卒應翔威之號。
扶危順德懷孤義，弭亂虚心下二强。自注○始終不負袁公非無高義委成都於人讓德可風予重之。此日嘉陵山水勝，英雄回首即滄桑。
自注○將軍鎭渝四載威德卓著。
謗書多似羽書飛，釋甲將軍感式微。
果與千秋争大義，何須兩字錫翔威。
小喬得婿宜金屋，細柳屯兵尚鐵衣。
携手好騎驢子去，朗吟同戴月明歸。
自注○將軍有美人又能詩予每相見必勸偕隱。
（這兩首詩表示非常願意周駿與自己一道歸隱。）
感懷八首（七律，組詩）
百煉純鋼繞指柔，八溟①猶忌一虚舟。
明珠暗落傷青眼，寳鑒高懸待白頭。
廉頗不堪重作將，邵平②空令早封侯。
富春獨許嚴光約，歸去羊裘③願不酬。
（這是組詩的總綱，前面說自己經過各種錘煉終于歸隱，
但自己的願望並沒有完全實現；引出下面的詩來。）（
下平聲十一尤韻）
①八溟：即八海。泛指天下所有湖海。亦以指天下。
②邵平：秦故东陵侯，秦亡后，为布衣，种瓜长安城东青门外，
瓜味甜美，时人谓之“东陵瓜”。
③羊裘：汉严光少有高名，与刘秀同游学，后刘秀即帝位，光变名隐身，披羊
裘钓泽中。见《后汉书·逸民传·严光》。后以“羊裘”指隐者或隐居生活。
幽草春晴色尚新，惠風何事不憐人。
廟堂淺視烟霞客，澗谷深栖社稷臣。
蔽日挾來珍翡翠，破雲飛去玉麒麟。
王通①有策真無用，從此文章不再陳。
（此言自己研究學術為囯謀劃，統統都沒有用。）
（上平聲十一真韻）
①王通：隋末隱居河汾講學，唐朝開國將相很多是他學生，人稱文中子。
戰馬嘶風血未干，十年空負寸心丹。
羞尊赤狄重看劍，悵望烏蠻一據鞍。
借箸①少能庸上策，竊符多為事中官②。
漢家自古戕③良將，勇退還思愧急湍。
（這是說面對當下的亂局，自己雖有能力可使不上勁。）
（上平聲十四寒韻）
①借箸：箸：筷子。张良借（刘邦的）筷子为他筹画指点，比喻出谋划策。
②竊符，中官：信陵君窃符救赵。中官，一般指太監，
但此處指《周禮》中的土官，有保衛疆土的責任。
③戕：戕音羌，殺害的意思。
映日旌旗惜渡瀘，征袍赤汗驗勤劬。
神策①固應清九有②，人心空自失三無③。
謀軍少缺謀身拙，作將多才作宦愚④。
塵夢半醒金鼓寂，枕經高卧學迂儒。
（這是說自己雖然是個將才，但不會做官；退隱學儒，實在也出於無奈。）
（上平聲七虞韻）
①神策：神策軍，此處指國家的精銳部隊。
②九有：（《诗·商颂·玄鸟》：“方命厥后，奄有九有。”
毛传：“九有，九州也。”
③三無：最高的道德，詳見前注。
④謀身拙：說自己有軍事謀略而不會替自己打算。
作宦愚：說自己有大將之才而不懂做官的訣竅。
步出城隅望北平，漢家飛將①没榛荆。
龍沙不肯藩中夏②，雉堞徒留牖上京。③
小御分羊遺甲胄，自注○華元分羊不與御以至於而復，亦平日不養將兵也。總戎歸馬係瓊瑛④。
老成獨有籌安策⑤，瓦注⑥真空武庫兵。
（此言袁世凱想做皇帝，坏了西征大事。）
（下平聲八庚韻）：
①飛將：指飛將軍李廣。
②龍沙：指沙漠，這句說天塹保護不了中華大地。
③雉堞：即城牆；最好的防禦工事和軍力，留下來保衛沒有戰事的京城。
④分羊遺甲胄：分配食物的時候，忘記了前方的將士。
瓊瑛：後方的統率講派頭不吝金錢。
⑤籌安策：這句是諷刺籌安會鼓吹帝制，擁戴袁世凱做皇帝。
⑥瓦注：以瓦器为赌注。后喻贱物轻掷。
莫怪司農①仰屋號，諸軍環伺迫連敖。
長才有策能剜肉，巨室無知吝拔毛。
海上漁鹽愁管晏，關中羅掘困蕭曹②。
野人百計圗封熂，枵腹宵宵敝索綯③。
（此是回憶西征乏糧，中樞不予支持，致使前方
將士忍饑挨餓，任何寶貝都把來換糧食。）
（下平聲四豪韻）
①司農：指負責後勤的軍需官。
②管晏：管仲和晏子，他們都是理財的高手。蕭曹：蕭何與曹參，
皆漢初的宰相，也都善於理財。
③封熂.：蓄水烧山；谓渔佃垦植。熂，火烧杂草。枵腹：空着肚子。
索綯：一種古董。
落日遥看起暮煙，野雲無宿掛長天①。
形勞只欲舒高眼，尸素何須謝仔肩②？
麟閣不名非我意，馬門聊避信時遷③。
四明心事惟梨筍，一落塵寰誤謫仙④。
（這首詩反映了作者通過反思更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對於退隱表達了坦然的心態。）
（下平聲一先韻）
①落日，野雲：兩句比喻自己向暮之年還是一片無所依傍的野云。
②形勞，尸素：這是說當局者無所事事，尸位素餐不負責任，因而也無需
退位卸職。
③馬門：指金馬門，也就是官場。這兩句是說西征大功未能告成不是我的本
意；而我的退隱是確信時代變了——從革命變成爭權奪利。
④四明心事惟梨筍：四明指黃宗羲，他像剝筍一樣的總結宋元明的思想史，内裏像梨心一樣酸楚；這同詩人回顧自己的前半生的心情是一樣的。
謫仙：賀知章說李白是從天上掉到地下的謫仙人。
昔年猶善養私名，今日昏昏困宿酲①。
乞食未為元亮耻②，知生誰信景純誠③。
雙眸欲展傷蛟璧④，六翮空垂失鳳城⑤。
只有雲陽能采藥，幾回延佇不勝情⑥。
（這首詩作為組詩的總結，表示自己在遭受了冤屈和挫折，仍然充滿
豪情壯志，不忘國家和人民。與第一首的“願不酬”首尾呼應。）
（下平聲八庚韻）
①宿酲：隔夜的酒醉。
②元亮耻：陶淵明家無餘糧，餓得沒辦法了，只好出門借貸，也就是乞食了。
但爲了堅持自己的獨立人格，這也並不可恥。
③景純誠：即：郭璞，字景纯，晋人。郭璞学识广博，注释过《周易》《山
海经》和《楚辞》。郭璞懂天文、五行，会堪舆、占筮，常常先知先觉。郭璞为大将军王敦当记室参军。王敦谋反，郭璞对王敦說：“如果谋反，你的寿命就快到头了”。王敦不但不听，反而要加害郭璞。便反问郭璞：“你算算自己还能活多久？”郭璞就说：“我的寿命，只能到今天中午”。王敦为排除身边隐患，当时就杀了郭璞。郭璞死后。王敦起事叛乱，事敗；不出百日，王敦“愤惋而死”。两人的寿命，都应验了郭璞的预言。這句是說上司不但不聼自己的策略，反而想加害自己。
④傷蛟璧：即斬蛟破璧，比喻气概豪迈。张华《博物志》卷七：“澹台子羽
渡河，赍千金之璧于河，河伯欲之，至阳侯波起，两鲛挟船，子羽左掺璧，右操剑，击鲛皆死。既渡，三投璧于河伯，河伯跃而归之，子羽毁而去。”子羽是孔子的弟子。唐李商隐詩：“斩蛟破壁不无意”這句是說自己豪氣猶在。六翮：鴻鵠翅膀上的羽毛。
⑤鳳城：做過皇都的城市可以稱鳳城，這裡指北京。這句是說自己從北京鎩羽而歸。
⑥只有雲陽能采藥，幾回延佇不勝情：（《离骚》：“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佇 乎吾将反。” 王逸 注：“延，长也；佇，立貌。”意指 徘徊观望，犹 豫不决。這兩句說自己雖然回到四川入山採葯，但一步一回頭始終關心着政事。